“在此我不多言及西平王了,近来听闻王爷的新欢是他的旧爱,那人心思极为缜密,望姑娘谨慎行事。”
“我自然省得。”
“云平郡主……”叶惊阑倒出了壶里最后一滴酒,“据我所知,应是和狗爷的性子相反。外界传闻或许不大属实,而我这消息约摸可靠的。”
“相反……”
狗爷是假君子真小人,那么云平郡主是假小人真君子了。
她老早备足了功课,当这一手重要的情报递到她跟前,云岫更为了然。
“多谢叶大人。”
“不用这般客气,我帮你,也是在帮自己。”
他们称得上是利益共同体,她的成功是为他和狗爷奠定坚实的基础。
“大马露出了蹄,狐狸没藏住尾巴……”她用一方绣帕裹了琉璃小杯,这是樱之赠予她的绣帕,一瞧见,结的疙瘩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他又怎会听不懂云岫的暗讽,可他直接把她的话荡了开去,径直说道:“狐狸最近在云殊城里蛰伏,他的尾巴还没人能逮住。”
云岫心潮起伏,“他怎会如此容易进出云殊城?”
“出入皇宫仅在他一念之间。”
天下间没有析墨到不了的地。
“他为何会选了元清涧这个蠢货?”她话锋一转,如析墨这样的人,不应该和暴戾恣睢的元六合作。
“天知道。”这个问题留待老天去解答吧。
云岫想想,这个谜题真没人能解出。
叶惊阑像来时那般,乘风离去。
在她一恍惚间便不见了。
……
云岫决定拾掇一番去西平王府里当差了,做小郡主的陪玩。
听说过伴读,还没有听过伴玩。
在狗爷那里得知西平王不算是一个好父亲,这个好父亲的定义很广,西平王一个点都没踩上。流于表象的关爱,是狗爷对西平王的评价。
在云岫眼里,西平王此举可能会毁了云平郡主,不愿好生教导,反而骄纵,他只顾着小郡主眼前的快乐,没有想过今后该如何。
谁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着实是有趣极了。
她给司晨留了一张字条,希望司晨在暮时去到王府里收泔水顺带将她召回。她绝对不会留在王府里过夜。
富贵人家的高墙里藏着无数秘密,而这些秘密会在晚间增减,她不想成为抱着秘密死去的可怜人。
云岫推开院门,恰好看见一辆往王府送菜的马车。
车夫勒马,叫住云岫。
“莲丫头,你想去哪儿?司小哥呢?”
经过几日,云岫装弱柳扶风的病姑娘很是得心应手。
先假装硬生生地压下咳嗽,再答话:“家兄正在休息,王爷命我去王府里服侍小郡主……”
“莲丫头你是今儿个没睡醒?你服侍小郡主……你这身板儿能受得住吗?”
云岫垂下头,绞着手绢儿,咬唇说着:“王爷说不做粗活,就陪郡主玩乐便可。我想着可以领月钱便应了,还能补贴些家用……”
“你是个乖巧懂事的。”
“老伯捎我一程可好?”云岫用手绢掩唇,轻咳。
“成!上来吧。”
云岫费劲地爬上马车,又喘上了。
司家二女的病丫头形象已深入人心,她在其中就快要演上瘾了。
有人捎带,很快就到了西平王府。
云岫每次来这里都是暮色四合与夜幕垂尽时,这一回她感受到了白昼里的西平王府的热闹。
和叶惊阑占有的门可罗雀的城主府不同,西平王府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
她像乡下人初次进城,好奇地张望。
而后还是按照以往的惯例走后门。
她说明来意,小厮向着厢房小跑,叫来了一个嬷嬷。
看样子西平王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跟在嬷嬷后边,听嬷嬷说起王府规矩,她本以为会很难适应官家生活,没想到嬷嬷说起的事儿,她都知道,这些熟悉到像是被无数人拎着耳朵念叨过的规矩使得她有些许迟疑。
“可是听清了?”嬷嬷停下脚步,转过来问云岫。
云岫不答。
嬷嬷脸色骤变。
“可是听清了!”语调猛地抬高。
“听清了。”
“一定要往心里去。”
“谨遵嬷嬷吩咐。”
一路上还偷听了不少人的谈话。
尽管下人们不敢乱嚼主子的舌根,但憋不住总会漏两三个隐晦的词出来。
嬷嬷装作没听见。
云岫大概有了些认识,来这里的大多是媒人。不止是给云平郡主说媒,还给爱穿花袍子的狗爷送来大家闺秀的名单,甚至还有不苟言笑的西平王的份儿。
清脆的鞭子声响起,击散了她的思绪。
“谁敢挡本郡主的路!”
“郡主,你要是今日出了王府,小的们都要掉脑袋啊……”颤了音的祈求。
能被称为郡主的只有一个人,云平郡主——宫折柳。
在云岫还未见过宫折柳之前,她将小郡主设想为一个英气的女子,是不愿做借高枝炫耀的攀援的凌霄花。
可在宫折柳立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暗下决定,今后不再胡乱揣测他人容貌。
当然,有些决定是用来打破,踩碎的。这是后话。
娇小玲珑的宫折柳攥着一根粗鞭子,正挥得生风。
细看之下,和狗爷只有两三分相似。一母同胞的兄妹,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极为正常。
宫折柳顾盼流转之间的灵动劲儿和樱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噘嘴跺脚,想要突破人墙。
“快快退去!”
“郡主,你若能答应不逃出王府,小的们便退下。”当先一个家丁眼尾留了一道鞭子抽击的红痕,隐隐见血。
宫折柳再挥鞭,毫不留情地打在了那人的手背上,“咬主子的恶犬!”
家丁们一步不退,鞭花儿簌簌落下。
嬷嬷对宫折柳行礼,面无表情地说道:“小郡主,你要的人已带到。”
“一群饭桶,滚!”
垂手侍立的家丁们还是站在她跟前。
“去领些伤药吧,有人陪我玩,我是不会跨出家门半步的。”宫折柳终于让步同意今日不出府门。
总归是心善的……
低眉顺眼的云岫在等待云平郡主的差遣。
“你,过来。”宫折柳勾勾手指。
云岫顺从地往前跨了两步,“见过云平郡主。”
“嬷嬷你先退下吧。”宫折柳挥挥手,示意自己不会胡来,她凑到云岫耳边低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