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贪杯,喝多便喜欢惹事。
他在犹豫靠近还是保持这样的距离。
司马无恨回过神来,打趣道:“老夫年岁已高,见不得,见不得。”
“先生见不得什么?”叶惊阑往火里添了些干草,火光又亮了几分。
“见不得的事儿可多了,不知叶大人问哪一件。”
“先生是见不得……”叶惊阑双指一夹,一根带火的细棍儿飞出,击中了高处横着的枝桠,“这里的歹人吧。”
飞来的亮光引得蒙面人骤然闭眼,他伏在山壁上好长一段时间,方才慢慢地落到这伸出的树枝上,脚还没站稳,就被发现了。
直击左眼的是一颗带着润湿泥土的石子儿。
为躲过攻击,险些踩空。他只得放弃立在高处,往下坠。
等在一旁的孟章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多谢。”
为何会有人给他道谢?蒙面人猛地回头,瞪大了双眼。
孟章手中的九环大刀不声不响地砍中了那人的脖子。
“多谢你让我在寂夜里找到了一点乐趣。”
人在濒死之际,最后消失的是听觉,蒙面人没办法再痛骂孟章,但他会记住孟章的嗓音,来世……如果有来世的话,一定不要再见到这把夺命的九环大刀。
司马无恨双臂一伸,而后弯曲起来,枕在脑后,往不平的地面一躺,“见不得的事儿多了去了,只是这歹人的话,我倒是瞧着眉清目秀。”
话音刚落,云岫笑出声来,他竟看一个蒙面人相貌尚可。
“哎,姑娘你可别认为我在讲笑话。”司马无恨稍稍侧头,他懒得撑起脑袋来和他们说话,一切从简,因为太累。
“那应当如何看待先生这话?”
“我是在正经地评说他人样貌。”
“黑巾遮掩了脸,就露着两只黑幽幽的眼睛,难道先生自行将这人模样在脑子里画出了?”
司马无恨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非也。在我看来,想要帮我达成小小心愿的人都是面貌可爱的。”可憎的当然是盘坐在他对面,夹带火的木棍的人。
“恐怕先生那个小小心愿很难达成。”他的心愿便是杀了叶惊阑,一雪前耻。云岫很了解这种骄傲的人,他愿意穷尽一生洗去屈辱。
“我想也是。”司马无恨又躺好,合上双眼,小憩。他不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潜在暗处的杀手们多数是自己人,而且叶惊阑会把他们一一解决掉,对自己毫无威胁。这里的三个人更不会对他出手,因为要想杀他,早就行动了,何必等到半路才下手。
孟章走了过来,他已经把大刀擦干净了,用的是蒙面人的衣裳。
“主上。”
“管杀不
管埋。”叶惊阑的目光扫过靠近山体的一处,那里躺着一个永远沉默的人。
孟章嗫嚅着唇,他最终没有说出辩解的话,默默地回到刚才擦刀的地儿,用大刀掘土。
刀把子上雕刻的闭眼虎头,刀身上的异族文字,是云岫久久不能忘怀的。
她的视线凝在孟章的瘦削的肩头。
她将他的音容相貌都深深镂刻在了心上,隐隐感觉这里是日后用得上的一个突破点。
当她做了看客时,有人也是她的看客。
叶惊阑眼底是一道一闪而过的精光。
“云姑娘。”他出声叫着,戏看完了,该让伶人谢幕了。
“嗯?”她习惯用慵懒的鼻音应着他人。
“方才你唤我作甚?”
“忘了。”云岫轻笑一声,又斟满了酒杯。
她撒谎了,背在身后的手在大石头上画了一个交叉的符号。
云岫根本没有忘记刚才她为何而叫住他,夜很静,不但能听到漫天星子低垂,还能听到贼人踩踏横生出的枝桠时造成的些微声响。
那种和虫子移动没有分别的声响。
“是吗?忘了便忘了吧。”叶惊阑回以微笑,他知道她没有忘,她不愿居功,贼人身死,她装作是那后知后觉的人。
那样了然于胸的神情,怎会出现在一个不知情的人脸上?
“嗖。”
羽箭擦过火苗子,勾住了司马无恨衣衫的一角,直直插进山壁。
司马无恨径直坐起身,这些毛头小子竟不管顾他的死活。
又是一枚劈裂夜色的箭。
捎着他几根鬓发,没入黑暗中。
随后是一串比天边星子还亮的箭尖带着狠厉劲而来。
叶惊阑衣袍一卷,击飞了羽箭。簌簌落在地面的箭上有惨绿颜色,淬了毒,还是那种惯常用的毒药。
云岫气沉丹田,盘腿坐着,周身形成罡气,拣一根粗棒挥动,那些朝着她来的箭尖儿要么插在木棒上,要么被挡下撂在不远处。
孟章的大刀虎虎生风,刀随着招式起落,刀身上的泥土慢慢地便没了。
司马无恨左躲右闪,被锁了真气,他只求保住老命。闪避了好一会儿,经过千辛万苦到了孟章跟前。
“你可是要与我决战之人。”
孟章颔首,说道:“晚生记着呢,前辈且放宽心。”
司马无恨安然地坐到孟章堆砌的土包上,哪怕下面是未寒尸身,他也不在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躲在孟章的身后才是命长的前提。
一支裹着燃烧的布条儿的羽箭飞来,点着了司马无恨的衣摆。
“他娘的。”司马无恨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连忙拍灭了火星子。
孟章说道:“主上,如何是好。”
再等下去,恐有危险。
“走。”叶惊阑当机立断,“你带着司马先生先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