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说完,析墨打断了他,余光一瞥,“我不是故意窥探王爷的生活,知晓此事,实属偶然。”
“偶然?”元清涧的手指直戳到析墨脸颊边上,“你是在对本王示威,告知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
“析墨在此向王爷赔个不是。”
“罢罢罢!”
元清涧卸了手上的劲头,本想要剜出这人的心来看看跳动的节律与常人有无不同,收手之际,终归是自己说服了自己。
春夏交替时节,浅绿的芽儿都开始着了更深的颜色,逢春的枯木上伸展出了枝条。
那人立在院里,像极了一走下神坛的仙人,带给万物肆意生长的希望。
可是他普度众生的光芒下,并没有元清涧。
成王败寇,说的轻巧。元清涧自嘲地笑着,欲为千金之裘,而与狐谋其皮,反倒是将自己置于岌岌可危的境地,上下左右都被封堵了路。一路追名逐利,妄想逐鹿天下,以万骨枯成就一朝王命,图谋登权力之顶。他想要的,如水中月镜中花,到头来只是枉费心机,仅剩空悲叹,无尽怅惘。
“王爷,你是我的同船之人,两边渡头,你我共进退。”仿若读出了元清涧的心事,析墨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元清涧胸中气结,无处发泄。析墨算是扶桑族的叛徒,孤身一人,赔命之事牵扯不了他人。而在他身后,偌大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团体,他成事后,类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惨败,谁来为数百人项上人头买单?
他无路可退,也无处可逃!
“马车已在府门外等候多时。”析墨提醒想到出神的他。
两人上了马车,往某个方向前行。
……
前往云殊城的蒙歌望着被劈开了顶,漏了大半天光的马车,决定放弃挠痒痒,反击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灰皮老鼠。
是可忍孰不可忍!怎能一直让这人大刀那么一挥就从他头上横过?
斗笠都被削平了,再忍下去他的头可能就没了。
灰衣人踩踏着剩下的半边车顶,跃到了马车前,横刀。
“金不换,勒马。”
“哎!”唱小曲的金不换一拉缰绳。
马蹄子刮出一道深印。
“在下,林长空。”灰衣人提着齿状清晰的大刀,这把是有别于孟章常年背在背上的大刀,他将刀背上打造成锯齿状,前可剔肉,后可磨骨,当真是一把好刀。
蒙歌脚尖点在马车上,旋身落地。
“在下,叶惊阑。”他一本正经地抱拳回礼,他在来时已是想过很多遍,要用怎样的出场方式惊艳到后面的追杀者,想来想去,还是报无良主子的名头吧。
没想到灰衣人干咳好几声,差点连手中的大刀都跌到泥地上。
“叶惊阑……哈哈哈。”
他的声音是尖锐刺耳的。
空旷的道上回荡着他的张狂大笑。
收住笑,林长空以鼻息喷薄哼出他的鄙夷,“我没想到叶惊阑会是这么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
蒙歌打量着自身,挽起的衣袖,手臂上斑斑抓痕,还有因林长空大刀挥过时候带起的锋芒在肩头划的几道口子。
其他的,很正常。
“我只是不屑于欺负灰皮老鼠,以免他人讥讽我与一畜生过不去。”蒙歌体验了一回抬头挺胸端姿态的快感。
“好狂妄的口气。”林长空将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你可知我是谁?”
“无间修罗,林长空。”蒙歌想着,要是看见那把诡异的刀还认不出他,那自己就是个蠢蛋。
林长空持刀抱拳,说道:“我知晓你是谁,大理寺卿叶惊阑,那个娘们儿亲命的钦差。”
“那你还不速速让开路。”
“我要的就是你叶惊阑的人头。”
“那得看你有无本事来取!”
金不换往后退了好几步,伺机想逃。
却被同样着灰衣的两人拦下。
“这位兄台想要往哪里去?”
他挠着头打着哈哈,“我内急,内急。”
“死后就不会内急了。”
两道乍起之刀光,分别劈向了金不换的左右肩头。
与此同时,往另一个方向行进的蒙络与樱之在车上打着瞌睡。
蒙络猛地惊醒,往天上看了看日头,再掐指一算,她摇醒了坐在身旁的樱之。
“我们快走。”
樱之迷迷糊糊地跟着她钻进帘子遮得很是严实的车舆中。
蒙络使劲推着大箱子,一道刚巧能过瘦小之人的缝隙呈现在她们眼前。
“你将护具穿好,我先下去引开那些烦人的家伙。”蒙络将放在一旁的护具一股脑儿丢到樱之手中。
仅一套,她留给了樱之。
蒙络小心地侧身钻出马车底。
她的小手还扒拉着车架,“穿好后立马钻出来,箱子里的大礼留给等在前面的他们。”
樱之点点头。
蒙络放心地松手落地。
樱之死命地往身上套着护具,越是着急,越是悟不到要领,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头的本应该是护住前心的藤甲。
“蒙络……”樱之呢喃着,她不敢叫出声。
眼看着离蒙络规划的垭口越来越近,她随意地系了几个死结,在学着蒙络往下钻的时候,刚好卡在了缝隙当中。
推不动压在上面的箱子,也挪不动自己的小小身躯。
垭口处拦截车马的人已集结整队等待。
樱之听见大箱子里“滋滋”的细响,探出手摸了摸周围,所有的小玩意儿都招呼在了敌人身上,一个都没剩。
她合上双眼,坦然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脑海中满是晋南笙的声声呼喊,云岫攥着她的小手询问她欢喜与否,还有无数给过她温暖的人的笑脸,如红楼,如立隼。
当心愿已了,她不再怨恨时运不济,不再将所有的罪责归结于天命。
垭口处突然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