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猛地一回头。
以犀利的眼神盯住身后的人。
这个人攻击了她。
尽管是小小的发力。
云岫掸掸肩,好似肩头落上了污秽之物。
眼前之人,是熟悉的人。
熟悉到她以为是故友的人——析墨。
他在看清云岫容貌以及她像炸毛的猫随时准备挠上一爪的眼神的时候,讪讪地收回手,连连赔罪。
再不济,云岫也不会有如此大的敌意。
“真像啊……”析墨喃喃自语,一个背影就使得自己失了神,他只得羞赧一笑,“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在下好像认错人了。”
认错人?要是认对了,岂不是要以命相搏?
他可真奇怪。
别人见到朋友是带着礼数的问好,最多不过礼数不周全罢了。
而他见到“朋友”是带着试探的杀招。
所以自己根本就算不得他的朋友。
云岫对所谓的熟悉之感产生了怀疑。
仇敌也许可以占据心上一席之位?
记得更为深刻些?
“在下这位朋友,有玩闹之心,我代他给赔个不是,还望姑娘恕罪。”析墨身边的男人拱手作礼说道。
此人一身雨过天青色长衫,裁剪得体,轻薄柔软的布料,精致的滚边刺绣,细看才知是银丝边流云纹。衣袂无风自动。
他清瘦而挺拔,若要用一种事物作比,那云岫选择将他比作琼枝一树。
一棵偏安一隅,尽得天地精华却不与其他事物争辉的树。他在沉默的时候,能将周身气息悉数掩藏。
墨发高束,嵌玉小银冠戴于其上。
垂下几缕乌黑的发丝。
手中若是有书卷,定会觉着他是哪个私塾走出的教书先生。
儒雅至此。
只是他的笑里,有三分邪气。
不似析墨不寒杨柳风的笑,也不似狗爷那种藏刀割面的笑。这种分不得归属的笑,和他这人并不搭调。
“哎?扶疏,你看这位姑娘,可是被你这一掌给敲傻了。”他戏谑道。
“是吗?”
析墨的脸颊透着隐隐的红,他垂眸不敢正眼看云岫。
“扶疏,你还是改不了你的臭毛病。”
就像做了极大努力之后才勉强抬起头,再次恭敬地道歉。
“无心之过,望姑娘海涵。”
“无碍。”云岫颔首,算是应下了他们的道歉,“我只不过是见着穿白衣服的人,犯了恶心,还望这位穿白衣的仁兄下次莫要在街上错认别人了,说不准别人也会和我一样犯恶心,甚至还讹诈你一笔。只是你该庆幸今次是碰上了我,我不同你计较而已。”
“哈哈哈……”长衫男子大笑,仿佛这是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析墨却默然,敛起笑意。曾经云岫这般对他说过:我见着穿白衣服的人在我眼前晃悠,就犯恶心。
当时他怎么回应的?
“我穿着倒不是很恶心。”
今日神似云岫的人说了和云岫相同的话。
神思恍惚。
直到身边人用手在他眼前晃晃,析墨才回过神来。
那个女子,已经走了。
云岫不知自己那句话像一颗石子丢进了他那连风都不愿吹过的心湖乍起了圈圈涟漪。
她继续走在人群中寻找一大一小两个人。
望繁华长街。
数人与她擦肩。
在她快要打道回府之时……
有的人就是在蓦然回首时才再次遇见。
两人正在某处买簪花。
云岫快步流星地走过去,在他们旁边冷眼瞧着。
这是一个小贩卷了一块布摆的地摊子。
叶惊阑和樱之毫无自觉地蹲在摊子边上继续争论谁手中的簪花更好看,更能配得上云岫。
“都不好看。”忍不住出声。谁能有福分让他为自己挑拣簪子?作为盛京少女怀春的梦中人,云岫自认无福消受。
叶惊阑扬起脸,捧着一枚簪子,“樱之说这一支与你相称些。”
云岫定睛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是带了一朵芍药花。
樱之年纪尚小,大抵上会觉着只要将云岫喜欢的送到她跟前,云岫就会很开心。少女情怀总是诗,她对一切都会怀有善意,以欢喜心看世界,以柔软心除挂碍。
云岫并未接过。
“我觉着这朵珠花和樱之更搭哦。”云岫蹲下身来,认真地挑拣了一朵霞影色的珠花。
她轻柔地别在樱之的发间。
“很般配。”
樱之伸手触了触,她迟疑片刻,咬唇,小声地问道:“真的吗?”
叶惊阑将簪子放回铺开的摊子上,正经地瞧了之后,点点头说道:“你二姐姐的眼光不错。”
樱之得到肯定后的雀跃使得云岫毫不犹豫地想要付银钱。
云岫掏了掏袖袋,脸色渐渐变了。
她在岛上的时候从未用过钱币!
这不能称为囊中羞涩了,连囊都没有,更别提如何羞涩了。
叶惊阑明显看出了她的窘迫,直接丢了一角碎银子给摊贩,将她拉到身前。
“这事,应当由男子来做。”
云岫干笑两声,被人看破的感觉真是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