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扬城越近,她的心就越发的惴惴不安。这种没来由的感觉使得她不禁慌乱。但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无名岛的事基本上告一段落,她还有很多没能得以解答的疑问。
其一,晋南笙为什么撒了谎?她对自己说的是从海上漂流而来,随着浪头冲到她家外面的河滩,碰巧在她系船的时候发现了自己。
然,这句话本就是矛盾的。
汇入大海的河流是没有逆行的道理,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被冲上河
滩。而且人在海水中泡久了,皮肤会发皱,身体会缺水。尽管她醒来的时候倒是很口渴,大体上还是没毛病的。所以这个问题有一种且是唯一一种答案——是晋南笙撑船带她回来,将她丢在河滩上晒了几天太阳。
从一开始晋南笙就误导了她,告知她叫挼蓝,但她真名并非挼蓝。
她有什么目的?
为何晋南笙会在在宋鸣点数的时候把她算在外?
保护?
既然是保护,晋南笙和她是什么关系?
直觉告诉她,她们在之前是不认识的。
还有她为什么特意提及栈渡?栈渡是谁?
其二,樱之的二姐姐总是在更换,被替代的是谁?她的二姐姐在无名岛上扮演了什么角色?前一个为什么会被丢进海里?
而且将樱之之前的二姐姐丢进海里的,应是晋南笙吧。
按照时间来计算,她漂到无名岛之时,狗爷是不在岛上的,更不可能举办夺命筵席。樱之的猜测其实是不关乎狗爷的筵席的,那么樱之的话应该是只与狗爷有关,二姐姐死在了规则里。
知晓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譬如晋南笙是掌权者。然后死在了她手里。
晋南笙仅仅是为了在樱之面前隐瞒?
她领了狗爷的香囊催眠了樱之之后做了什么?这次闹脾气没去狗爷那里拿迷晕樱之的香囊,是偶然还是必然?
其三,狗爷和叶惊阑的正面交锋,看似旗鼓相当,实际上叶惊阑早就抢占了先机。
红楼的字条——西船宫,当是给了叶惊阑提示。
这个字谜的谜底很简单,是自己想的太过复杂。
西平王单姓一个宫,“西船宫”的解释应为西平王府、大船、宫家。
通过叶惊阑和狗爷的对话,狗爷的身份呼之欲出,西平王世子——宫二。
她是在狗爷和叶惊阑谈判之时始得想清。
一出父子相杀的戏码,好精彩。
叶惊阑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狗爷野心勃勃,西平王看起来也是别有心思,那叶惊阑是为了搅动天下格局?
她暂且想不明白,也许等到她恢复记忆之后一切都明朗了。
还有,红楼。几番欲言又止,被不可抗力之事打断,她想和自己说什么?穆虚为何要杀宋鸣?
不知,不知,还是不知。
该死的记忆缺失。
她在这座岛上步步为营,害怕一步走错步步错。
一路心神晃荡。
快走到客舱时,她碰见了缺耳朵的吴问。
吴问的身子还是很单薄,搭了一只手在栏杆上,被风灌入宽大袍子里,像是一只半展翅膀的鸟。
“姑娘是怕日头大了被晒化了?晒了这么久还没习惯吗?”他带着几分戏谑。
云岫老早就觉得吴问才是个奇怪的人。
好赌却不赌,只在赌桌旁看着别人赌。樱之给出的解释是吴问曾经把一只耳朵押上赌桌,被狗爷吓到心有余悸之后就戒了赌。有这等坚强意志的人,更是心性不可控。
喜欢做一个老好人,按说是不会轻易得罪人,然而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得罪了狗爷,被丢进月见谷,竟
不抱怨,在死了一个比他精壮许多的六虎子的情况下,他还能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不简单。
她一直对吴问有所防备。
“该来的总会来的。”她很清楚地记得这是吴问在那日大风暴时候对她说的话。大风暴来了,潜族人和狗爷的对决来了。还有什么没来的?
云岫的手扶在木栏杆上,她挑挑眉,吴问知道的不少。
“我没有南笙姑娘的斗笠,自然是有些怕的。”
吴问干笑两声,“姑娘不是一般人,寻常人听得我这话说不定就开始骂骂咧咧了。”
“我倒觉得听了你的话骂骂咧咧的才不是一般人。”
“也许吧。”
云岫的手掌叠在一起,勾起一抹淡笑,“你在此处等我,不会就为了问我日头大不大吧或是南笙姑娘家门外的河滩硌不硌身子?”
“哎,这你就说错了,我并未等你,我只是在等待一个有缘人。”
云岫微微侧头,看定吴问说道:“我算不算先生的有缘人?”
“我哪算什么先生,姑娘言重了。”
“先生是大智慧之人,当得起小女子这一句。”
吴问紧绷的脸微动,他的目光凝在相互摩擦的指头上,“有大智慧的人是姑娘,我自叹弗如。”
“何解?”
吴问还是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似在自言自语一般:“能在无名岛上活这么久,得了樱之丫头的信任,还有大理寺卿一路护持,姑娘扮猪吃虎的本事可不小。幸而我非姑娘敌人,否则现在当是尸骨无存。”
“你这话我听得不大明白。”
“我就当为自己积德,告知一二。以免到扬城之后你死得不明不白,到头来怪我知而不说。”吴问转过头扯起唇角,这是一种嘲弄愚蠢凡人的笑,“你叫云岫,在扬城码头与我们相遇。当时,你是官府通缉犯。”
“通缉犯?”云岫装作很吃惊的样子,配合着吴问的“好心”揭秘。
吴问点点头,“你来时,我们都知晓了你的身份。因了有人告诉河叔,你会到码头上,而后你就真的来了。但你出海是我们意料之外的事,当日我们的船上货物奇多,并不想暴露,于是想把你丢进海里喂鲨鱼。”
说到喂鲨鱼这事,吴问眼中乍起无法掩饰的激动。
他舔舔唇继续说道:“张青心好,终是听了河叔一言留你一命。我们远离旋涡中心之时,还是决定带你离开。要是我,呵呵……”
“所以我失忆是必然?”云岫忽地发问。
“不,你失忆与我们无关。要杀死你有千万种方法,为何单单只让你失忆?”
云岫颔首,在瞬息万变的海上风浪中她得以存活是得利于他们偶然发作的善心。
“你也不必有心理负担,河叔是个老江湖,看中了你一身武艺,想留下你献给准备做大事的狗爷。”
“成为像你们一样的人?”
“约摸是这样的。可他不知道函胥山上养出的弟子,若是死于非命,立马便能知晓,以命盘推算,找出残害之人,不死不休。只能说他是误打误撞对了。”
难怪狗爷当时没有杀自己。
“我有一个疑问。”云岫蹙着眉头,“叶惊阑在你们的计划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