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阑的目光扫过他的笑颜,弯弯眉眼。
蒙歌心中一紧,敛住笑意,不敢造次。得先留着命才能笑到最后……
“姑娘……你莫不是想我长眠于无名岛,而后另嫁他人?到时,我只能遥寄相思,贺卿得高迁。”叶惊阑以指腹拭去嘴角的血色,再将罡气笼罩周身,防备着云岫因他言语而再下狠手。
“你明知惹怒我会当如何,竟还是一心撞上来送死。”
叶惊阑思虑一阵后,朗声道:“自那日海岸,潮汐涨落,情根深种,我只愿与姑娘细数风月情浓。”
一片唏嘘。
女子多的地方就是人多嘴杂。
一个个地评头论足,为叶惊阑打抱不平。
“脸儿生得好,天生的狐媚子,难怪这么个谪仙般的人物会瞧上她。只可惜啊……空有一副金尊玉贵的小姐脸,内里一无所有。”
“你别说,生得好又如何,这种性子的悍妇,有人要便行了,她还挑挑拣拣。”
“是啊是啊,要是他对我这样深情,我……我自备嫁妆!”
“哪有你的份,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儿。”
“你怎么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了,你能怎么样?”
“你长得跟个秃噜毛的鸡似的,还有脸嘲笑我。你给公子提鞋都不配,还妄想比过这悍妇!”
“……”
“……”
云岫拂袖,嗤笑一声,“公子天颜,惹得旁人言三语四,令我惶恐不安,进退两难。”
“无须理会这些烂舌根的。”叶惊阑上前一步,伸出手一把揽过她,手臂稍放低,垂眸欣赏她的“不安”,果然是假的,哪有什么不安,她比目光所及的大海还要平静,只有被他猝不及防的拉扯带起的少许愣神,“每每见着姑娘,我心中便有如小鹿乱撞……”
“小鹿乱撞?你恐怕是藏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不信?”他捉起云岫的手,放在他的胸膛,“这下可信了?”
掌心所触,是心脏坚实有力的跳动,并没有他说的乱撞,这分明是很规整的……
她的脸隐约透出粉桃色。
蓦地直起身,轻咳。
“公子,男女有别。”
“兄妹亦或是姐弟,都应是相亲相爱。”
耳边又是吵吵嚷嚷的杂乱话语。
叶惊阑手轻轻一扬。
浪头掀起,只剩下了一片奔逃的慌乱声响。
忽然扑来的海水,湿了她们的绣花鞋,湿了荷叶裙裾,湿了镶珠挂翠的束腰……
“你竟会扶桑御水术?”
“路过扶桑之时偷学的。”
云岫一怔,喃喃道:“偷学……偷学也能如此……”
以水塑形是最简单的御水之法,他能以内力操控海水,掀起巨浪,说明这人精于此术。
而扶桑之术秘不外传,这人偷学肯定费了一番功夫,还能学成如此境界,实在是不可估量。
“我可还没说你的舜若心法已经大成,刚才那一招‘无相’险些夺我性命。”叶惊阑拽住她的衣袖,在浪头拍打岸边引得一群女子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深拥,他呢喃着,“且不说你的厉害。我只想同你说,除我之外,任何人不得欺你。”
云岫身子霎时僵住,回过神后试图推开死死箍住她的人,然而,纹丝不动。
“日头当空,未到夜深人静之时,你胡乱发什么梦?”云岫问道。
叶惊阑没有答她的问题,只按着自己的心意发问:“若是你这一生都无法记起从前,那么就这样一直在我身边可好?我定会护你周全……”
“你明知元七善妒。”云岫重复着狗爷那天夜里说的话,那时,她在里屋听了不少,约摸能推出当下格局。
元七女即位,以非常手段镇压四方,视叶惊阑为己有。有着如此占有欲的人,怎会轻易放过她?
“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得先保住她的皇位才能继续她的妒忌。”叶惊阑闻言,正色道。
话音刚落,云岫笑起,不知她在嘲讽叶惊阑想的太简单还是笑皇位上那个女子连皇位都被惦记上了。
“她为君,你为臣。你说的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进了耳朵里,那你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云岫顿了顿,思量片刻,“你是女帝亲命的钦差大臣,我之于你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村妇。你先骗我说丢了乌纱帽来享受山野之趣,再智取狗爷,现下又来同我言辞凿凿。我该信哪一个你?”
云岫又道:“哪怕你以赤诚之心对我,我何德何能配得上名满盛京的叶大人?”
“云姑娘,你错了,应是我配不上你。”叶惊阑神色黯然,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当云岫提及之时,他往深处想,竟发觉自己与她之间有着真正的云泥之别。
何德何能……
扪心自问,何德何能。
叶惊阑松开了手。
“此生,惟愿你逢夜雨时心不冷,想越千山时行路易,万花落尽时春常在。青云之巅多寂寞,我本是想同你走一遭,可惜我只能做一粒尘埃,风吹起,再也寻不见。”
云岫心口一闷,她好似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句话。
“你是……”
叶惊阑眼中惊喜之色乍起。
“我还是没能想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