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北疆的冬,似乎比往年更凌厉些。
元夕之日,方得以归家的她,在后院看见小妹捧着几位夫人的衣裳,赤足走在雪地里。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梅花却开得正好,浅黄的蕊,淡粉的瓣,枝头上都看不见几个花骨朵儿。
小妹沿着小径,路过梅花树的时候,二弟裹了一个雪球砸向枝桠,本就承受不住雪花积压的细枝,簌簌地落下雪碴子,当着小妹的头罩下。
小妹虽是气恼,涨红了脸,却不敢哭泣,她怕眼泪掉下的时候污了夫人们的干净衣服。
自己则是凝集了真气,团了一个硕大的冰球,盖上了二弟的脸。压住他的身子,直至冰雪消融,顺着他的脸廓流下,一滩雪水在他脑后再次凝成了薄薄的冰。
这里的冬天,永远都是严寒,冰冻三尺的严寒,锥心刺骨的严寒,还有……温情近无的严寒。
她放开了二弟,去浣衣房要了一双小鞋子。
等到小妹送过衣服,云岫让小妹在后院栏杆边上坐着,搓暖了她冻得青紫的脚,为她穿上布鞋。她能做的,仅仅只有这些。
小妹领着自己到后山竹林,有一道小溪,溪水潺湲,浮动着冰晶,她又褪去布鞋,小心翼翼地卷起裙摆,趟过去。
小妹很快折返,手里握着一片叶子,含在嘴里,倾泻而出的是如小溪一般奔流不息的曲子。现在自己已经想不起那首曲子的调子了。
为什么会记不起?明明自己很熟悉……很熟悉……
她皱着眉任由小妹牵着她的衣角回家,等待自己的是父亲大棍,她的冲动,害了二弟。二弟鼻子冻坏了,再也不能嗅到这世间的芬芳,她没有内疚,只是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把他衣服扒了,冻死在那雪地里。她被赶进祠堂,罚跪的时候面对着祖宗牌位打瞌睡,晃晃悠悠的身体最终重重摔在了地上,蒲团被带开,而后她就发现了大哥的秘密。
元夕过后,小妹被送走了。
小妹懂事地爬上马车,随着来人一同走了,她漠然地望着远去的马车,暗恨自己。
……
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云岫迷糊地抬起眼,周围景物发生了变化。
是在大漠,袅袅的烟沙盘旋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