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寻陵赋》本身,便是能够带来灾难的,只不过战争变成了本就无可避免的必然,而除却战争之外的真相,皆是被隐藏了起来。
就像是当初《寻陵赋》出现的那个村落,那些心思纯善的人以为将宝物进献给皇室,便能够得到庇佑,可最后依旧落得个被屠杀殆尽的下场。
沈妄知并不知晓当初的事实为何,只是不论这件事情是否为皇帝的手笔,他也是将真相隐藏起来的那一个。
夏日的晚间沉闷,沈妄知的心里却是愈发沉冷,他握着里衣胸前的吊坠,那块玉明明是上乘,却沾染不上丝毫温度,就像他这个人一般。
“《寻陵赋》,本该在你手中了结。”那人苍老的声音在耳边久久不绝,沈妄知想起他离开时眼中的落寞与悲戚,只长叹一声,心中的决断更加坚定。
想清这些之后,沈妄知便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可忘尘却是睡得并不安稳。
从皇宫离开之后,他便是时常会陷入梦境之中,大抵是因为自小便与旁人的境遇不同,他从没有做过噩梦,而他的梦里经久不断的,便是他的曾经。
从记事开始,他学的便是参悟天象,那时候他不过觉得这样一件事情着实有趣,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为何学来,直到稍大一些,夫子便与他传授治国策论。
“我为何要学这些?”七岁正是懵懂多问的年纪,那时候忘尘明白事理,在知晓自己家中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梨园世家之后,他忍不住问道。
家中没什么门路去朝中当官,所学的东西也并非是为了应对科考,这样一个注定与官场无缘的人,整日里学治国之道做什么?
他的夫子一直都是慈眉善目的模样,在忘尘问出这句话之后,只是轻抚着他的头顶,笑道:“尘儿可想立于众生之巅?”
那时候的忘尘并不知晓夫子所说的是何意味,不过是觉得高高在上并非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何况能够高傲地活着,有何必处处小心谦卑?因此思索片刻,便回了一句“想”。
夫子笑意更甚,却偏偏让他觉察到了一丝虚假,可再一细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尘儿不愧是族中后人,不过是几年的时间,竟是已经参透了为师半生所学,而如今你年满十岁,是时候该下山了。”
族中的人在山下等着,师父并没有让他们上来,仿佛这山上就只能有他们两个人一般,他拿起一条两指宽的锦缎,放到了一碗清澈的水中。
那锦缎虽浸了水,颜色却还是一如既往,若不是那碗中水渐渐失去了踪影,忘尘都甚至以为锦缎与水是隔开的。
可当它覆在他眼睛上之时,却只有一股凉意,并未沾湿。
“夫子这是要做什么?”乍然被遮挡了视线,忘尘自然有些手足无措,可他的手才伸到一半,便被夫子握住。
“尘儿,你总是要适应这些。”
这世间的所有污秽,都不该进他的眼睛,所以他只能戴着,随恭敬的族人一路去到皇城,沐浴斋戒,受万民朝拜。
以九岁的年纪,成了朝祁第一任大祭司,而正是因为是那人的徒弟,所以无人质疑他的存在。
十年,这锦缎不曾沾染污秽,那双眼睛亦是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