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话,江暮卿心中其实没有半点动容,因为江家一贯不信鬼神之说,眼下江厉却提起所谓的列族列宗,如何叫她猜不出来这只是一个说辞?
然而她也没有拆穿江厉,就只是与他说道:“我爹是定北侯,而我如今是西南军副将,一家之中出了两个国之栋梁,这也是祖父教导有方,如何不能与祖宗交代?再者,我爹早早先走一步,在地底必定会与祖宗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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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话把他的说辞又堵了回去,江厉面色铁青,却还是只能瞪了她一眼,随后将手中的书重重往案上一砸,眼看着是生气了。
江暮卿对此不急不缓,拿起那本书仔细翻看了几页,里头果然都是些山水佳人,一派安宁闲适的模样,然而究其初创之时,却早已是数个朝代以前。
“大陆四分,大祁初立,各方皆重己身发展,而未想过扩充国土,倒也算是相安无事。于是元旁时期,诗词歌赋成就了不少文人雅士,甚至每年每季都会举办曲水流觞,飞花作令、比对诗词、歌喉助兴、姬舞曼妙……那是最为鼎盛的时期,也是最为安定的时代。”
“可之后本土发展完全,人一旦安定久了,就会忍不住动其他的念头,于是四国的国君皆有野心,战事就这么起了。”
江暮卿一边说着,一边在旁边的架子上翻找,等到从那群书之中好不容易找到一本有关于大祁过往的历史,江暮卿摊开来翻了翻,定在第五十三页,丢在了桌上。
“元帝开国第三十三年,云楼来犯,一片海域被搅得风起浪涌,万千波澜安定不下,大祁亦有志气,举兵于西面迎敌,颇有几分不死不休的架势。如今细看起来,咱们虽远远不是那个时候的人,却也能够体会到元帝晚年的气势恢宏,他甚至一面迎击云楼,一面扰乱明沧,可见其野心勃勃,就是想在自己卸任之前,再起比开国更为恢宏的功绩。”
“可他无疑是失败了。”翻开第六十七页,撰此史书的人洋洋洒洒写下无数评说,大抵就是觉得元帝不会脚踏实地,明明该求稳,却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两方并行,最后导致西面战事未果,北面又起争执。
“元帝于大殿之上吐血身亡,到死时仍然怒目圆睁,显示着他的不甘,而即任的太子、元帝的皇孙安帝,也确实如他的谥号一般,一生谋求的就是安定之势,说是吸取了先辈失败的教训,因此恪守本分。所以他一生庸庸碌碌,唯一起决定性的举措,就是又立了一个昏君,彻彻底底让大祁处于四国中的劣势。”
“你究竟要说什么?”那些历史都是耳熟能祥,江厉不愿意听她再讲一遍,只能有些不耐地打断。
而江暮卿也不觉得恼怒,左右她该说的也都说了,此时摊手笑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祖父提一提,大祁从元帝末时就已经走入了乱世,如今改朝换代已有数百年,再拿出鼎盛时期的浮华之谈,沉溺于风花雪月的美妙之中,祖父难道不觉得自己就是活于一场梦,一场由那诗词歌赋勾勒出的太平盛世?”
江厉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那怕是他自己,其实也有过细细解读,自然知晓江暮卿说的不错。
他最喜欢的便是元帝时期的太平盛世,人心纯朴,读书最高,只要是个文人,大多都能一生活的恣意潇洒,
可他偏偏生在了这样的乱世中,那些才学比不过勾心斗角的计谋,也比不过莽夫手里的大刀。
然而他不能认。
“凡先人所作,都自有它的道理,盛世也好,乱世也罢,我读的是一种心境,而非你所说的一场梦境。”
江暮卿对此回答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挑过不说,又言及其他,“我觉得相较于元帝,祝福喜欢的应当更是安帝。”
此言一出,江厉拿着茶盏的时候就微微一抖,显然是一语中的。
而江暮卿也干脆把话说了明白,“安帝一辈子无多建树,就只是守着祖上打下的江山,如同傀儡一般规规矩矩,无功无过。可她难道真的是无功无过吗?”江暮卿继续往后翻去,终于到了安帝死后的大祁情势,“他以为只要自己止步不前,那就是最为稳定的状态,可他却忘了留在原地的就只有他,其余三国在此期间已然飞速发展,于国力之上,彻彻底底超过了大祁。这就是他所谓的不退不进。”
“而外祖父走的是他的老路,江家在我爹得定北侯之名以前是什么模样祖父应当还记得。而如今我爹才走多久,就已经是树倒猢狲散,我猜如果祖父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么最多五年之内,江家就会在皇都的势力中除名,自此一蹶不振。”
“那你要如何?”江厉咬牙有些气急败坏,“之前你几次三番与我提过不管你,我虽阻拦,却也没有成效,如今我已死心,你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江暮卿听到此处微微一笑,看样子甚是满意,“我要江家护好我的至亲,免我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