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待我醒来,已经是临近正午时分,那数十盏宫灯依旧燃着,在夏日的暖阳之中显得微弱了不少。
正如我凌驾凡间,却终究是在镜画坊的囚禁之下。
起身换了衣袍,略作打理,铜盆中平静的水面倒映着我的样貌,丢失了过去,我甚至连这张脸是不是我自己的都不知道。
我想我也不需要知道。
正欲将手伸入水中,我却在那张脸上看见了些许的变化——几条细纹攀爬在我的眼角,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可苍老,本是不该存在于我身上的。
“坊主,您醒了吗?”门外传来秦婳染的声音,轻缓地,不似之前那么活泼。
“就来。”将手放入水中,漾起的涟漪层层叠叠,就像我眼角多出的纹路一般,我想,我的生活应当是要起些波澜了。
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灵境中浮现出来的,向来都是千百年前的过往,它不仅仅是那些亡魂的记忆,更有着太多亡魂所不知晓的真相——像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缓缓道来那过往的一整段故事。
所以秦婳染自然也听见了那魔界的人与傅清言的对话,看见了傅清言的反应。
“你还是要坚持看完吗?”我问她。
她展颜一笑,带着婉约大方的气韵,不似之前我遇见的那个小女孩,更不似当年蓬莱仙山的少女。
那是经历过数年生不如死之后,沉淀出来的一份释然与解脱。
“若我是你,宁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便不必承担曾将自己压垮的沉重过往。
许是并未料到我会这么说,她目光中难掩讶异,随即语带歉意:“我还以为你并不会设身处地地为人着想,如此看来,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我笑笑。
是啊,什么时候,我也学会了将自己代入到故事之中?
『蓬莱劫,一生怨』拾陆
蓬莱仙山设宴,明着是为秦婳染庆生,实则是想为其寻得良人,定下婚事,这一条前来赴宴的众位神君皆是心知肚明,因此有一半人争抢着在宴上尽展风采,你来我往针锋相对的,险些没打起来。
秦婳染刚进来便是见到了这么一幕,当即眉心微微蹙起,面上带了些许不耐,若不是碍于秦长驭和慕九洐这次是动了真气,她是断然不会来这一趟的。
“小姐,您既然来了,不妨就做做样子吧。”婢子将仙果酒酿盛入杯中,小声与秦婳染提道:“此番应邀来的都并非等闲之辈,神君让奴婢与小姐说一声,若想保下那位,今日还是乖顺一些比较好。”
秦婳染端着杯子的手一颤,半杯酒便是洒到了面前的小几,一旁的婢子连忙整理。
“你说的那位,是......”秦婳染声音极轻,说的话也十分模糊,生怕有人知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