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郡王见到他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他又不是没见过姬权,上次见的时候,他还是四皇子,虽说也是个阴鸷的人,可到底是英姿勃发,哪像现在这模样,活生生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整个人消瘦的极憔悴。
说出去连他都不信,这样一个人,便是当今的大周天子。
他来了三日,也未对外宣扬身份,只是时常看着他们院子里的海棠花发呆。
没跟他提什么分封制变封邑制,更没提他的孙女声声,甚至……连武器的事都没提。
比起这些东西来,他似乎对院子里的海棠树更感兴趣。
这可让梁郡王半点也猜不透了,他知道,姬权是个极其有心计有手段的人,偏偏此刻他按捺不动,这便让梁郡王心头更不安稳了。
想想自家还躺在床上至今未醒的孙女,梁郡王还是开了口。
“陛下……”
他刚一开口,就听得海棠树下,姬权道,“梁郡王,这些海棠树,朕要植入皇宫。”
梁郡王愣了一下,“什么?”
“凤鸣宫中的海棠谢了。”姬权说着,终于看了他一眼,“朕要这些海棠。”
梁郡王又懵了,他可不信姬权这么大老远的来古月郡,是为了这些树。
“陛下,这些海棠都是古月国的月公主亲手所植,先祖皇帝曾有令,这些树谁也不能动的。”他垂手行了一礼。
即便姬权要这些树,他也不会给的。
这么多年他守在古月郡,便是为了心中的念想。
这些树便成了他的寄托,若是连这些寄托都要被姬权带走,那他守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姬权,“嗯?”
“陛下恕罪,先祖皇帝的命令,臣也不敢违逆。”梁郡王说着,便想移开这个话题。
“大周国土辽阔,陛下不会差几棵海棠树的。”
姬权,“朕差。”
梁郡王,“……”
跟这位帝王聊天,真的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
“凤鸣宫里的海棠是先祖皇帝亲植,如今枯了,想必他也是极想要凤鸣宫恢复生机的。”
姬权说道,伸手接了一片海棠花,“你曾随先祖皇帝亲征古月国,应当知道,这些海棠花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月公主对他来说,有何意义。”
梁郡王心头一滞,看着姬权那瘦削的身影,心头有些发憷。
“郡王从未娶妻,却凭空多出一个儿子,才有了如今的孙女儿,这么多年来只身一人将孙女拉扯大,便是为了心中那一抹白月光罢。”
姬权继续说道,“惦记着一个不该惦记的人,默默暗恋了这么多年,你与先祖皇帝是同类。”
梁郡王被他说中了心思,心里狠狠一疼。
他和先祖皇帝才不是同类。
先祖皇帝可以强取豪夺,可以用他的身份向月公主表明心迹,甚至可以强行将她带到大周帝都。
而他呢?
他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的看着,甚至连守护她都做不到。
那份卑微的爱慕只得深深的藏在心里,她至死都不知道,这个世上曾有一个男人,那般卑微的爱慕过她吧?
这样的他,又如何能与先祖皇帝是同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