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持见她低着头,举止有礼,遂道:“我听蒋矛说过你的身世,所以约略晓得一些,你原本也是养在闺中的千金,如今的际遇,下人难为,你心中可有数么?”
蒋矛前几日已出发往甘肃去了,小狐狸也被吴彻使人来悄悄地接走了。
如今这边家中,只得李嬷嬷、谢母与龙秋宴三个住着。
龙秋宴道:“奴婢知道的。听谢嬷嬷说,奴婢和蒋矛现在都是大姑娘的人。”
盈持便将她那晚在黄金园的池塘里被当箭靶子射中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龙秋宴就这样双膝一弯扑通跪在地下:“原来奴婢的命是大姑娘救下的,奴婢给大姑娘磕头,谢大姑娘救命之恩。”
盈持起身将她扶起来,因问:“这也是你我的缘分。你家中还有什么亲戚么?若是想回去,我自然放你走的,赎身的银子都不需的。”
只见龙秋宴闻言低头半晌,却道:“不瞒大姑娘,族中原是有几门亲戚,只是自家父问斩,我家被抄没之后,奴婢被关了这么久,并无人来打听奴婢,发卖时也不见本家亲戚来赎——想来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也未尝可知。”
说着,抬眼倔强地望着盈持道:“如今大姑娘肯开恩放奴婢回去,这是大姑娘的良善,只是奴婢却是无处可去了。奴婢愿意跟着大姑娘,终生服侍大姑娘。”
盈持不想竟会是这样,再看龙秋宴黯然却又坚定的神色,沉吟之下点了点头:“既如此,你便留下吧。只是家中粗茶淡饭,陋室布衣,你可能忍受得下?”
这些话龙秋宴是信的,因为方才她看到盈持身上穿的衣裳竟是旧的,而自己身上的衣裳反是新的。
“为人奴婢怎可嫌弃主子?”龙秋宴忙识趣地取出簸箩里打补的衣裳给盈持瞧,“大姑娘,奴婢虽不才,但会些针线女红,以后可去外头揽些活计,闲下来做几件,便能贴补家用。”
原本龙秋宴醒来之后,便从李嬷嬷与谢母口中得知这家的情况,当时虽不解自己怎么突然成了这家的下人,而且竟然还是奴婢的奴婢。
但是她打扫屋子,在整理柜中的衣物时,比着身量与自己差不多,想着补好了她可以换了穿,不想这旧衣裳居然是盈持的。
心下到底吃惊,盯着盈持猛瞧了几眼。
盈持并未注意到这些,只接过衣裳细细地瞧着,只见其缝纳的针脚细密均匀,绞的补丁也与衣裳原来的颜色相近,活计确实精细。
遂笑着点点头,将衣裳还给龙秋宴,又正色道:“这便好。我这儿没多大的规矩,只一样望你谨记,既是我的人,便只能事事听我的,若是做不到,我再不用你的。”
龙秋宴见盈持面色肃然,当下怔了怔,倒也很快意会过来,连忙应下:“大姑娘吩咐的,奴婢自然不敢违逆,凡事自当以大姑娘为先。”
“如此甚好。”盈持不想她竟如此聪敏,当下笑道,“以后你仍叫秋宴吧。”
“奴婢谢过大姑娘。”
“嗯,往后别再将奴婢两个字挂在嘴上了,我们家不作兴这些。”盈持又指着地下的芦席,“往后我不在家,你便好生代我照顾好老太太。我又不大回,你也别再睡地下了,睡这床上吧,天凉了自己也要顾惜身子,药很贵的。只是月例也只能看着给了,你可介意?”
秋宴忙道:“大姑娘救了我的性命,我反倒管大姑娘要起月例来?”
盈持当下也不客套,又关照了两句话,秋宴一一应了。盈持便起身带着秋宴来到池府的小北门处,让秋宴等在门外,她去里头接李嬷嬷出来,让秋宴扶李嬷嬷回家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