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憬还只见人影又一闪,是盈持沏茶去了,半晌,上了茶来,林憬还便先将白天下学之后,在小雏香撞见淮王世子的事说了。
司徒兰夜听罢默然半晌,方揭开手中茶盅的盖子,便闻得一股幽爽的清香,只见茶汤莹秀,呷了一口,幼嫩鲜冽唇齿生香,如置身仙境,不觉温柔赞道:“好茶。”
池羲光愕然失笑,却见林憬还也端起茶盏来饮了口之后垂眸笑道:“托十四爷的福,有好茶总不忘送我一份。”
“什么好东西……”池羲光无语地笑了,随口说道,却见司徒兰夜又啜了两口,当下便也端了面前的茶盅,揭开盖子抿了口茶,不觉眉毛动了动,“这茶?”
司徒兰夜的目光看向盈持时,有微不可察的诧异,只是他修养极好,含笑打趣道:“你家二爷原来喜碧螺春?我还以为他除了甜食什么都吃呢。”
盈持听得糊涂,遂道:“回这位爷的话,林二爷的架子上有几色茶叶,西湖龙井、天池、大红袍,只那几样至少需得用玉泉的水沏着才好,或者有旧年封存埋在地下的雪水,这时候取出来也能用得,只是如今手边并没有瞧见,唯有这碧螺春有花果的香气,暂且用家常的水沏着还能入口,诸位爷还请将就一下。”
司徒兰夜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般猛地震了震,就连池羲光也新奇地看向盈持:“你知道的还不少嘛!”
盈持原本天经地义万般自在,陡然清醒过来,登时头皮一麻,惊出一身冷汗。
情急之下连忙答:“都是姐姐们教的好。”
这话池羲光听着还算悦耳,便理所当然的过去了,司徒兰夜看向池羲光:“原来是你池府的丫鬟,主子是雅人,连丫鬟都这般不俗。”
盈持眼见没自己的事了,忙退至暗影里呆着。
只见池羲光又慢慢摇起扇子来,司徒兰夜眸光清逸却又深邃,谈吐轻柔温雅:“淮王以世子性子孤拐桀骜难驯,以至气病了王妃为由,将辙世子送到上京,说是请皇上这个伯父严加管束——可皇上亦是天下臣民的君父,你想,每一日有多少军国大事、民生疾苦巴巴儿等着皇上裁夺安抚,总不可能随时看着他的。”
“所以呢?”
“只要辙世子不闯大祸,不聒噪不气着皇上,皇上还是疼亲侄子的。即便御史们参辙世子一本,那折子最多也只能递到内阁。”
池羲光气得“刷”地收了扇子,不悦地道:“我找你来只是为了听这些的么?”
司徒兰夜轻轻咳了几声,道:“辙世子动不得。”
见池羲光不服气地昂头冷笑了下,司徒兰夜又继续道:“但小雏香坏了规矩,也是事实。”
却被池羲光挡回去道:“左不过磕头认罪,赔银子,说好话送姑娘,我稀罕什么呢?”
“可以隔山打牛。”
池羲光瞬时眸色亮如星子,颜若春花地微微一笑,只又沉吟细思半晌,方悠然道:“我已有了主意。”
一时三人散了,盈持却坐在榻上怔怔地发愣。
她先前怎会不留心将这点漏过了?淮王世子素辙已经来到上京!
盈持突然头疼欲裂,心烦意乱,双手紧紧地握起拳头来。
是啊,现今是天隆三十一年,前世,贵妃所出的大皇子在天隆三十年一病而薨,年二十八岁,她父皇时常与贵妃抱头痛哭,还亲自替大皇子服丧一年,坚持素服,并诏告天下,不许民间婚宴庆生宴饮聚会。
那都是嫡出皇长子才能得的体面!
而第二年除服之后,没过多久淮王便将世子送来上京了。
这原本在盈持看来并不是什么事,素辙虽是她堂兄,可长她五岁,另外一来男女有别,二来他不常进宫走动,所以并不熟稔。
她之所以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严长安。
那个她前世唯一的闺阁好友,却只红颜一现,西北侯的嫡长女严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