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庭院路灯的光亮,方棠看着面色不虞的贺夫人,大儿子贺慎已经二十三岁了,而她也五十岁了,可保养的极好,养尊处优的贵妇生活让她身上多了一股雍容和高贵,透着当家主母的威严。
贺景元缓缓的勾着嘴角,清朗的嗓音薄凉而无情,说出来的话更让人胆寒,“别说我只是给了贺行几巴掌,等日后我接手贺家,贺行的小命都捏在我手里。”
贺夫人虽然心底高兴贺景元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可莫名的又多了几分不安,如果贺景元真的成为贺家家主了,那日后他们母子四人只怕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贺景元,贺家还是爸当家做主,轮不到你对我喊打喊杀!”贺行愤怒的吼了起来,可眼中却有幸灾乐祸一闪而过,不说奶奶会护着自己,他敢这样说,就算爸也会不高兴。
贺慎只比贺行大两岁,可看着稳重多了,“外面冷,有什么话先进去再说吧,”
“小棠,进去吧。”贺景元低声和方棠说了一句,老宅庭院幽深,白天又下了雪,风一吹就是清冷的寒意。
贺夫人和贺慎同时将目光看向方棠,眼神晦暗不明,他们的人并没有传消息回来说贺景元谈恋爱了,还是说他们派出去盯着贺景元的人失职了?
上京家族林立,那些世家名媛随便哪一个都是极其出色,所以方棠看着起来并不是很显眼,唯独这清冷的气息和贺景元是如出一辙。
看着先进入客厅的方棠和贺景元,贺夫人检查了一下贺行脸上的伤,低声问了一句,“阿行,你见过吗?”
身为好色风流的纨绔,上京还真没有贺行不认识的女孩。
“妈,我没事。”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贺行侧过头避开贺夫人落在脸颊上的手,看向进屋的方棠,“没见过,可能只是小家族或者普通人家的。”
贺慎想到贺景元在研究所工作,几乎很少外出交际,温声开口道:“也可能是研究所的人。”
贺夫人倒也放心了,如果贺景元找了个家世门第厉害的,日后他们要扳倒贺景元就多了一个强有力的障碍,没身份背景最好不过。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原本以为贺行和以往一样打架受了伤,可看到贺行脸颊上明显的巴掌印,黄医生怔了一下,打人不打脸,看着交错的巴掌印,这是将贺二少的脸皮子都给打没了。
“夫人不用担心,二少没什么事,每天早晚各抹一次消肿的药膏,这两天饮食清淡一点。”黄医生检查之后和贺夫人说了一下情况。
客厅里,方棠目光落在墙壁上挂着画卷上,是一副纸本墨笔画《峭壁兰石图》。
画卷中兰竹在悬崖峭壁上生机盎然的生长,以兰竹打破石壁单调的平面,而看似平整的石壁则将纷纷杂杂的兰竹统一起来,让画面繁乱中有序,构图极其精妙。
贺景元只对研究有兴趣,看方棠看的专注不由开口:“我让人摘下来送给你。”
正在涂药的贺行被贺景元这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气到了,火冒三丈的骂了起来,“贺景元,你别太过分!贺家还不轮不到你做主!”
贺夫人眼中有厉色一闪而过,以前和贺景元没接触过,只知道他性格高冷,整日埋首在研究所里,在医药研究方面也是权威。
可在贺夫人看来贺景元就是个书呆子,不足为惧,没有接受过家族的培养,贺景元再聪明也不可能和自己儿子争夺贺家。
可今晚见了面,贺夫人才知道贺景元还有这样强势的一面,完全不是那种拘泥古板的书呆子,他镜片后的双眼透着锐利和冷漠,贺夫人有些的心惊,更多的还是忌惮。
贺慎拍了拍一下贺夫人的手,温和一笑的嗓音打破了客厅的安静,“不过是一幅画而已,就当是母亲给这位小姐的见面礼。”
客厅墙上挂的,博古架上摆的都是真品,价值不菲,但对底蕴深厚的贺家而言,这的确也就是一幅画而已,即使价值百万。
“哥,这是一幅画的问题吗?”贺行暴躁的吼了一嗓子,这是贺家主权的问题!贺景元快二十年没有回来了,凭什么他一回来就耀武扬威!贺家还轮不到他做主!
贺慎是个天才,但并不恃才傲物,相反的,他性格很是温和宽厚,贺家主为此还说过,希望贺慎行事要果决凌厉一些,只是一时半会的很难改变。
“阿行,大哥有这个权利。”贺慎正色的开口,难得多了几分严厉。
可看着忿忿的贺行,刚刚严肃的表情又柔和下来,拿这个任性的弟弟没办法,贺慎只能向贺景元,“大哥,对不起,阿行就是这性格。”
不管贺景元是不是贺家的继承人,但只要他是贺启东的儿子,自然有权利处理一幅画。
或许是感觉客厅气氛太过于诡异,黄医生给贺行涂抹了药膏后就拎着药箱先走了,大少爷回来了,贺家只怕也要不太平了。
“既然这位小姐喜欢,冯管家将画拿下来。”贺夫人声音柔和的响了起来,除了一开始诘问贺景元时有些的失去了仪态,此刻的贺夫人又恢复了优雅端庄的一面。
贺行简直要被性情温和的大哥和母亲给气疯了,贺景元都骑到他们头上来了,偏偏她们还想着是一家人,要和和睦睦,想着委曲求全的修复关系。
“呦,我听说是景元回来了。”一道幸灾乐祸的笑声在门口响了起来,却见两个中年女人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年轻人,从五官上来看都有些的相似,应该都是贺家的小辈。
“二婶、三婶。”贺慎站起身来。
贺家主这一辈一共是兄弟三人,或许是大哥太过于优秀出色,所以贺家老二和老三自小就立志当个纨绔游戏人生,两人私生活太乱,上个月还有一个女大学生抱着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孩子找上门来了。也是因为婚姻不顺,所以贺二婶和三婶明面年纪比贺夫人还小几岁,但却都是一脸的怨妇模样,再昂贵的化妆品也遮掩不住她们脸上的皱纹。
贺二婶看着贺景元笑嘻嘻的开口:“这离开都快二十年了,你小时候二婶还经常抱你玩呢,景元,你这长相有六成遗传了你母亲,比起我们贺家的孩子看着清隽多了。”
贺二婶也是世家名媛,可当年同辈人里最漂亮的则是景家的小公主景蔚,不但是倾国倾城的容颜,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真的是一个极有灵性的女子,可惜遇人不淑、红颜薄面。
贺三婶性子泼辣,看了一眼贺景元和方棠,阴阳怪气的开口:“这么多年不回来,回家连个礼物都没有拿,还看上我们贺家的东西,这位小姐还真有眼光,这副《峭壁兰石图》是客厅里最贵的一幅。”讥讽了“打秋风”的方棠后,贺三婶看着雍容华贵的贺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继续道:“大嫂真大方,这还不是自己的儿媳妇呢,这要是阿慎的媳妇,那是不是连贺家都送出去了。”
当初贺三婶父亲过寿,她就向着贺夫人讨要过这幅画当贺礼,却被贺夫人打着语言机锋给回绝了,贺三婶一直怀恨在心,刚听到贺夫人竟然要把画送给方棠,自然是一肚子的怨气。
对上贺三婶那阴森嫉妒的目光,方棠平静的开口:“我不要画。”
“真不要?该不会是以退为进吧?”贺三婶眉梢一挑,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方棠,生面孔不说,而且身上也没有世家名媛的气质,她舍得这价值上百万的古画?
“小琴,你也别吃醋,等以后阿衡找了女朋友,保管你也舍得。”贺二婶打了个圆场,对着方棠和善的笑了笑,比起泼辣刻薄的贺三婶,身材发福面容和善的贺二婶更像是慈和的长辈。
“贺家有不少收藏,以后你喜欢什么随便挑。”贺景元也没有强求,他也算了解方棠的性格,她说不要必定是不喜欢,而且有大少在,再珍贵的古画也能找到。
贺家三位夫人听到这话都有些的不高兴,只是贺夫人面色日常,贺二婶笑容微微僵硬,贺三婶直接垮了脸,贺家没分家呢,再说贺家继承人也没有正式定下来,贺景元就当贺家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我们贺家的东西就算是喂狗了丢给乞丐了,也不会交给你这个小畜生!”客厅外,一道苍老却阴冷的声音尖锐刺耳的响了起来。
坐在轮椅上的贺老夫人在这个时候一般都休息了,可知道自己的最疼爱的小孙子被人打了,而且打他的还是贺景元,贺老夫人顿时就怒了,穿好衣服让佣人推着自己过来了。
生病的人面容就有些异于常人,更别说生病的贺老夫人,没有了那份宽容和慈爱、豁达,多的是刻薄、阴冷。
“阿行,这个小畜生打了你几巴掌,你就给我十倍的打回去,我倒要看看这贺家是谁做主!”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贺老夫人的脸很瘦,皮肤松弛,高高的颧骨,凹下去的眼眶,薄薄的嘴唇紧抿在一起,无端的让人感觉孤僻刁钻。
贺景元提起贺家时很淡漠,面对贺夫人、贺慎、贺行,包括一旁的贺二婶、三婶和其他小辈也都没有任何感情,不仇恨不怨愤。
可唯独看向轮椅上的贺老夫人时,贺景元身上却多了一股攻击性,高冷的脸上露出嘲讽之色,“虽然我不想承认,可从基因学和遗传学而言,我身上有一半的基因来自贺启动,而他的一半基因则来自你,我是小畜生,看来你就是老而不死的老畜生。”
嗬!贺景元这话一出,在场的贺家小辈们倒抽了一口气,一个一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贺景元,这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