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见她沉默,认定她今天的状态不对劲,生怕她的主意又变来变去,便耐心地立在那里,等她吩咐。
果不其然,半晌之后,凤伶又变了主意,不过变的不是防守的主意。
“还是……等明日再去请巫医来吧。我还想,还想……”她的声音逐渐低不可闻,后面的话,就这样埋没在叹息里。
还想什么呢,公主最近真是愈发奇怪了,宫人出了门,兀自嘀咕了两句,摇摇头去忙别的了。
傍晚,凤伶照例又要睡了,早早地就闭门熄灯,打发院里的宫人。
“你们这样走来走去,我怎么睡得好。”
宫人们见状,连忙就退了下去。
入夜,四下寂静无声。浅浅的雾色光华从窗子漏进来,在房梁上留下水波一样的暗纹。
熄了灯的凤阳殿,沉浸在夜色的厚重中。虽然是春末夏初,夜间依旧十分清冷,风从门窗缝隙中钻进来,经过隔窗,又划过壁雕,被削弱的像是一缕游丝,难以察觉。
凤伶倚着门坐在地上,吸了吸鼻子,就闻到了夜风里露水的清冽味道。
抱着膝盖,仰头往上看,入眼全是房梁上的光影,盯着那些光影,可以一动不动的看上好几个时辰。
夜渐渐深了,从窗子漏进来的光束也跟着变斜,那些光束里,可以看到悬浮的细小灰尘。
每当看到这样的光束,凤伶就会竖起耳朵,连呼吸也屏住,去听外面的声响。
没有声响,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
又这样坐了好一会,凤伶站起身,推开一条缝隙,凉风一下子灌进来,吹动她的裙摆,在流动的斑驳光华里,飘动起伏。
花枝影影绰绰,就算是夜间,也不能掩盖它的繁盛。繁盛之下,今日是空无一物的孤寂。
不晓得过了多久,黑色的夜幕变成深蓝,又从深蓝变成白色,直到第一缕阳光从门缝里,照到发丝上。天亮了。
“又可以多恨他几分了。”
凤伶恶狠狠地说,抬脚往床边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从门缝里再看了一眼花枝。
花枝!花枝!为什么花枝永远在那里!
爬回床上,明明困得昏沉,可今天,她却睡不着了。
前天夜里的声音,盘旋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赤脚踩在青石板上的冷意,似乎还留在脚心。踩到那抹猩红的湿凉,更是令人又冷又痛快。
她应该感到痛快的。是不是做戏,那样落魄的景象,她都该感到痛快的。
不过今天还真是一点不暖和,说好的夏天呢,蜷成一团缩在被子里,还是冷的瑟瑟发抖。
真恨他,又使这样逼真又卑劣的苦肉计。真恨他,住在那么远的主殿,令她不能多恨他几分。
下午,阳光充沛,巫医是被从悄悄带进来的。
宫人一路上都处在心虚的状态里。一想到自己在做的事情是瞒着君上的,就心惊胆战,生怕君上突然冒出来,厉声问他们去哪。万幸的是,从主殿到凤阳殿,一路都没碰到君上。
看到四周的宫人们都退下,巫医心里一下子就没了底,战战兢兢地朝凤伶拱手:“不知公主寻微臣来,有何要事?”
凤伶示意他在茶寮里坐下,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茶。分明是平静的样子,但巫医看着她,更觉得后背发凉,一种莫名的恐惧,直直扼住他的喉头。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子这样可怖过。
凤伶不经意地抬眼,瞧了他一下,唇角便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她把手里的茶抵到巫医面前,巫医手抖了抖,却没接。
凤伶轻笑,将茶盏慢慢放在他面前:“我不也不瞒大人,近来确实有一事,需求大人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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