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敦、牧笃里和噶卢黛均是一惊,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状况,正待出去看个究竟,却见众人已经七手八脚地连抬带抱地把一个长大的汉子和一个幼小的男孩人送进了屋子里,乱哄哄地七嘴八舌地嚷着:
“我看那汉子是够呛了,死沉死沉滴……”
“嗯,都说死人格外沉,抬不动。”
“闭上你的乌鸦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就是,我看没啥事儿,刚才摸他的胸口还有热乎气呢。”
“小心点,小心点……放地上,离火盆远点……慢点慢点……”
“嘿!这小子倒是心大,竟然睡着了,这冰天雪地的……”
“我看这小家伙倒好像是饿昏了……家里有啥吃的没噶卢黛?赶紧整点……”
“咦?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好像是汉人?”
“汉人怎么了,汉人也是人,少废话,赶紧去整一盆雪来,沙愣滴!”
……………………
把小男孩抱到炕上,噶卢黛从柜子上扯过一条被子,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又细心地将被角掖了又掖,直到觉得已将他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了,这才放心地坐下来,仔细打量着小男孩的脸,柔和的目光中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只见小男孩的脸蛋甚是饱满,上面左一抹又一道地涂着泥痕,看起来像只小花猫似的。弯弯的眉毛,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唇角,即便是在熟睡中也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噶卢黛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中满是喜爱柔怜,轻轻叹道:“好可爱的孩子,好可怜的孩子……”
那长大的汉子却被平放在地上,离火盆稍稍远了一些。因为女真人久居苦寒之地,早已摸索出如何处理身体冻僵的办法——如果直接用火烘烤或者用热水泡敷,往往会使皮肤红肿溃烂,最好是用雪反复揉搓冻僵的部位,直至变红发热。所谓“冷水化冻梨”,正是这个道理。
那汉子的面目也是脏兮兮的,看不出多大年纪。头上系着一条污迹斑斑的蓝色方巾,似乎已有数月未洗。一袭青衣敞落着,也已经旧了,上面露着几个破洞,看上去未免有些寒碜。青衣里面是一层贴身的棉衫,倒还算干净,只不过显得过于单薄。棉衫的袢扣并没有全部系好,露出冻得通红的胸膛,似乎看不出起伏的迹象。
他的四肢已然冻僵,双臂还保持着一个搂抱的姿势,显见得他是一直把那个小男孩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取暖。
灯光下,他的脸色泛着青黑,甚至有些发紫,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他的脸庞轮廓却显得格外鲜明,有棱有角,就像一块冰冷坚硬的雕刻过的石头。
手脚麻利的达春早已端来一盆雪,放在那汉子的身旁,然后招呼两个人将他扳起扶住,三下五除二地褪去他身上的青衣,扒掉棉衫,便露出了精赤的上身。
却见他腰间别有一物,长约一尺,圆润笔直,通体黝黑,闪着乌光,顶端㧜着一束长毫,摸起来甚是柔韧,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发。达春将它拔出来,握在手里,只觉得入手极沉,仔细打量后方才省悟过来,原来却是一支乌金打造成的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