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口说自己是失足落水,可他的生前经历告诉叶轻,杜蘅是自己跳河的。
两年前的杜蘅原是和一女子订了亲的,但他生前身体并不好,在定亲后身体每况日下,一日不如一日。
为了让女子不会因为嫁给他落得一个坏名声,不会被村民说她克夫,杜蘅狠心退了婚事。
那女子虽然伤心了一段日子,但耐不住家中父母要求,只能又寻了一户人家嫁了。
婚礼当日,站都站不稳的杜蘅还是支撑这自己来到了女子的夫家观礼,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嫁做人妇。
回去后,杜蘅的情况更加糟糕,最后毅然决然地跳进了村外的河里了却余生。
自杜蘅离世,他便化作一缕游魂日日守在河边,看着女子每日前来浣衣,换了一种方式默默陪伴着她。
若非丘机的到来,杜蘅害怕自己被丘机打散,只能答应,那他怕是会一直在河里看着女子。
但即使如此,杜蘅发的洪水也刻意避开了女子的家。
顾珏看着叶轻沉默了许久,从侍卫报上来的情况,大抵是因为杜蘅才会如此。
“查过了,杜蘅生前与一女子有过婚约,之后悔婚改嫁,那女子半年前怀了身孕。”
道长能通灵,那他便为道长查清人事,顾珏将侍卫禀报的消息放在了桌上,道长愿意,随时都能看。
叶轻闻言,终于明白了一切,难怪杜蘅总是说来不及了,原来是这个来不及。
他在害怕那女子生的是女孩,虽然这个村子的思想有问题,但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不论是将孩子送走,还是杀了,对于生他的娘亲都是最大的惩罚。
“这世间,当真有人愿意为别人这么付出?”叶轻单手支着脑袋,眼中充满了疑惑。
这一路,她见过心理扭曲的张行,见过无比重视名誉身份的高欣乐,也见过像丘机这般只在乎自己感受、枉顾他人性命的。
就算是苏老夫人,那也是为了自家儿孙才付出。
杜蘅和那位妇人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但杜蘅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叶轻不明白,在下山前,她以为所有凡人都只会为自己考虑。
也许是她今日的问题有悖于往常,顾珏也愣了许久,随后说道:“人有千面百感,道长待久了就会明白了。”
叶轻点了点头,但心中依旧是疑问重重。
顾珏忽然想到什么,逗趣道:“就如道长,没有收了水鬼,默许那些孩子报复,若道长早知道如此极可能会被世人诟病,还会这么做吗?”
叶轻还不犹豫地应下,“当然。我随我心,哪管他人耳语。又不是所有鬼怪都想对、愿意对普通人下手,也不是所有道士都要收妖驱邪。”
鬼之所以存在,是因他们生前心中尚有执念。
苏老夫人看到阖家平安,看到小孙子呱呱落地,已经心满意足,她只是顺水推舟帮忙超度,送老人家去个好去处。
但她之所以留着杜蘅,是因为杜蘅心中尚有心愿,超度不得。
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若是再来一次,依旧会这么做。
顾珏颔首,为道长沏了一杯茶,放在了她的面前,随后温声道:“道长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就如杜蘅对此甘之若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