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心生悲凉萧瑟来,眼前的这个男子瞧着依旧风流倜傥,相貌也甚是俊美。
可不知何时起,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说是喜欢他,她也知道她只把他当作好友看待,可是,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他的陪伴和呵护。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好像,等某一天,他终究不会再陪着自己了,也不会再呵护自己了。
是因为订亲了吗?
想到他要别的女子成亲,也要去呵护陪伴别的女子,她心里总有一丝怪怪的滋味,这怪怪的滋味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却也不像疼痛啊。
这座山脉离登州城里不远不近,两人瞧着天色越发暗了,只好赶紧又登州城里赶。
那范府在登州街道正南边,院子不大不小,但景色别致漂亮。
范府中要属范夫人的院子是最为奢华的,她房中不仅摆满了奇异珍品,还挂了几幅绝笔书画,据说那些都是范夫人自己的陪嫁,是范夫人昔年跟随范老爷下登州时一并带来的。
范府的朱红大门打开又关紧,一名穿着白衣的男子瞧着天色,经过回廊,挂在回廊中的红色灯笼已经点亮可供照明,他又经过三间垂花门楼,再路过雕梁画栋的院子,又穿过游廊,这才进了自己的院落。
他的院落两边有奇花异草点缀,男子又进了正房,很快便有丫鬟小厮上前服侍。院中一名小厮悄悄瞧了一眼自家公子进了正房,立刻匆匆忙忙往范夫人的院中赶~
公子回府了的消息很快就到了范夫人院中的丫鬟耳里,然后再传到了范夫人的耳中,正坐在正房软榻上的范夫人听了消息,放下手中书籍,唤了人,开口道:“去,把公子请过来。”
“是,夫人。”
房中大丫头听了范夫人的话,连忙应了退出正房去外间吩咐跑腿小厮去请大公子。
没一会范公子便得了消息,又吩咐让丫鬟侍女服侍自己换了身干净长袍来到了范夫人的房中,恭恭敬敬地请了安。
范夫人挥挥手,房中三三两两丫鬟便知趣地退了出去,待到人群退却后,范夫人才重新抬起头打量起已经自顾自地坐在左边雕花梨木椅上的范文书。
她开口道:“你今日一早又是去寻了苗家那姑娘?”今日她可一早就听说他出门了。
范文书只笑了笑,没回母亲的话。又瞧着母亲房中摆件,多瞧了两眼对面墙上挂着的书画。
“你已经定亲了,有些事情,该注意的便要注意,你若是这般做,置那崔小姐于何地呢?”
范文书低下头,并不说话。
“为娘总是不懂,那苗家姑娘到底有哪里值得你这番呢?”
范文书低着头,又抬起头,轻声道:“母亲大人不用操心,我自己的事情,我是知晓的。”
“你知晓的?你!”
范母一手扶上自己的胸口,顺了口气,她那张鸭蛋脸面想到自己的独子和那姓苗的,连连叹了三口气,她头上戴着明玉琉璃簪,镶珠银簪,白银缠丝双扣嵌红宝石步摇,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你是如何知晓的?”
“你既然同意了娶那崔家小姐,你就该有大丈夫的担当。”
范夫人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顺了口气。
“文书,不是母亲逼着你娶你不喜的姑娘啊~”
“若是那苗小姐愿意嫁你,也就罢了,你母亲也不是那般不通情达人之人,她即使身世差些,你娶了她,只要你能安心读书考取功名,我也就同意了~”
“可她不是也不愿嫁你啊。”
“你母亲我,本是不想说这些的,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为了一个不喜你的女子,闹成这般,值得吗?”
房间里只能听见范夫人的声音,范公子垂着头没说什么。
“我原先想着你定亲了,要成家了,以前那些事情就会过去~”
“可你瞧瞧,你又在做啥?”
范夫人被自己这个独子气的头都有些疼了,她就这么一个孩子,何尝不是想要把最好的给他。
范公子抬起头来,瞧了自己母亲一眼,有些无奈道:“母亲,孩儿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的,而且我的亲事一直都想自己也能做主。”
“你~哎~”
“母亲说着不在乎身世,可是真的不在乎吗?”
范文书心里清楚,他母亲的性子。
范母被反问地不说话了。
她心里确实在乎,她当年嫁进范家,门当户对。
她所受的学识,男婚女嫁,就该门当户对。
可哪成想,她从小捧在手心中,引以为傲的儿子不仅不在乎门第,为了一个穷酸秀才家闺女闹的满城风雨~
更可恶的是那个穷酸秀才家的闺女还看不上她从小引以为傲的儿子~
这不是要气死她吗?
她气啊,恨啊。
本以为他出门游学了,事情就会过去,可那成想,几年之后苗秀姝的一封书信便叫回了她的儿子。
好,叫回就叫回吧。
好在后来瞧着他出门的次数少了,又过了一年,她看中了一个小姐,想要撮合那个小姐和自己的独子,哪成想一定亲,事情便乱了套,又像是又重演一番,她这个儿子便开始时不时又往苗家跑。
她想不到的是,她这个儿子,竟然为了一个苗姑娘,这般?
“你这些天不要再出门了,在家中好好温书。”
范母一想起自己儿子的这些事,心里就气急。
亲事看来是不能再拖了,若是再拖下去,还不知又闹成那样,她得和崔家商量把婚事提前。
两母子又聊了几句,范公子便退下了。
范文书前脚刚走,范老爷后脚就进了夫人院中,他进正房时,正好瞧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给夫人按着额头,有些担忧道:“这是哪不舒服了?要不要去请大夫了~”
“别~”范夫人睁开眼,挥挥手,房中的大丫鬟小丫鬟一同退了出去,又把房门轻轻带上。
范老爷走到夫人身侧一同坐在软塌上,柔声道:“这是怎么了?”
范夫人叹了一口气,又有抱怨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孽子。”
“他又惹你恼怒了?”范老爷伸手轻轻拍了拍夫人的削肩,宽慰道:“你就随他去,别再管他了。”
范夫人顺势把头靠在自己夫君身上,有些委屈道:“我还不是盼着他有个好前程,为了一个女子闹成这般,前程名声什么都不要了,我也就见过他一个。”
“别想这些了,他也无奈。”
“哎,许是他成亲了便好,要不让文书和崔家小姐的亲事提前,免得夜长梦多~”
她直接忽略了自己夫君说的“无奈”,她以为他说的无奈只是因为文书喜爱那苗秀姝?
“都听你的~”范老爷宽慰道。
他与夫人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两家本就多有来往,成年以后便定了亲事,成亲数年,范府后院也就只有她这一位夫人,连个小妾通房也未有。
若说起过日子来,在这登州,还没哪家后宅主母有她过的舒心,夫妻和睦,丈夫疼爱,儿子年纪轻轻一次便中了举人,前途无量。
可她那儿子却毁掉了她所有的舒心日子,每每想起,都让她心口绞痛。
这头她那个她认为毁掉她所有舒心日快儿子,已经了自己的院子,一众丫鬟上前服侍他歇下,他躺在雕花罗床上,盯着床幔,不言不语。
床幔是桃胡色,和雕花罗床颜色相呼应,他闭上眼睛。
脑海中想起许多事情来。
从前他以为一个姑娘和自己诉苦,和自己示弱,和自己游玩,对自己温柔至极……她便是心里有他的。
可她亲口告诉他,她一直把他当作知己好友,她心里的那人是宣章。
那一刻,显得他多么可笑。
想到这里。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个身影来,那个江南小镇上的姑娘。
那个姑娘,她和他曾经像是神仙眷侣一般相处着啊。
甚至还有了肌肤之亲,还同卧一张床榻~
可笑的是她绣那荷包,还不是一样到了别的男子怀中?
荷包啊!那是荷包!
还说什么曾经心仪?
是变心了嘛?
范公子伸手按了按额头。
又是这样?
可他实在不想也不愿听到安越说,她只把他当作知己好友,她心里那人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