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才分别落座。
荀俭看了看两人,开口道:“老夫自党锢之祸后,此次还是第一次离开颍川,想必你们二人都心中诧异,想知道老夫忽然来到洛阳,究竟所为何事吧?”
荀彧说道:“小侄有几分猜测,只是不知是否确实。”
“哦?那你且先说来听听。”
荀彧顿了顿,说道:“陛下骤然之间,展现雷霆之威,帝王之术,将一场极有可能祸乱朝纲的劫难,化解于无形。如今朝廷枢纽之大臣,近半被捕入狱,朝野震动。而当初我荀氏一族,原本已打算与冯氏等人联手,如今事败,伯父自然要亲至洛阳,一为打探虚实,看陛下是否已然知晓我族当之事,以及是否有对我族动手之意愿。二来,如若无事,则家族必然是准备出手,争夺朝中突然空缺出来的诸多险要官职。”
荀俭面露欣慰之色:“嗯,文若不愧是族中翘楚,果然洞悉事事。不错,老夫此次,确为此来。不知对这第一件事,你二人有何看法?”
荀攸出言道:“以孙儿看来,陛下虽然未必确然知晓我族当初与冯氏等人之协议内容,然而我族之态度,他必然已经猜到几分,甚至于有可能双方家族族长见面之事,陛下也俱已知晓。”
荀俭脸色一凝:“嗯?何以见得?”
“很简单,陛下手中,自雁门起,便有一支外人绝对不知的秘密部队,此部队神出鬼没,刺探消息之本领,堪称天下一绝。陛下遭逢如此大难,岂有不动用他们四处查探之理?”
荀俭顿显讶异:“老夫久听传闻,不想果然有此部队?”
荀攸点头道:“此事确凿无误。只是此部队向来只有陛下一人直辖,旁人莫说我与族叔,便是关羽等大将,也难以调动。他们有多少人,平如何行动,得了哪些报,也只有陛下一人知晓,因此我等并不知。”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滞,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恕孙儿无礼,即便孙儿与族叔得知了其中内幕,也断然不能透露于叔伯祖。”
荀俭对此倒也没有意外,更没有生气:“嗯,理当如此。我荀氏一族,从党锢之祸起,得以兴旺至今,全在行事足够谨慎,把握有度。此番之所以没有答应冯氏等人,直接联手向陛下施压,只是幕后相助,让你二人没有直接向天子说出应对之法,便是担心一旦事败露,家族因此遭殃。如今看来,幸好如此,否则冯、赵等家族之下场,便是我族如今之结局。”
他一提起此事,荀彧和荀攸,神色之中,都显出了几分怨气。
“恕小侄不恭,小侄当便曾说过,当今天子之英明,堪称古往今来罕见明主、英主。我族切抱残守缺,因循守旧,还仅仅从所谓的世家、士人利益,而与陛下阳奉违,只是……”
荀俭闻言,脸色当即有些不悦,不过紧跟着又叹息了一声。
“唉……文若所言,老夫如今,也是深以为然。当初一时失足,险些酿成灭顶之灾,如今看来,我兄弟几人所思所想,确已与当今局势脱节矣……”
荀彧和荀攸脸色一喜:“伯父如此说,莫非家族已同意……”
荀俭点了点头:“我族向来是遇英主则迎,遇庸主则退。所谓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此番既然证明往所想,确有谬误,自当及时更正,只是不知陛下对我族是否有所怨愤?”
荀彧当即否定道:“绝对不会。”
“哦?何以见得?”荀俭忙追问道。
“那大朝会上,陛下对朝中世家大族,拉拢一批,剿灭一批,威慑一批,如此既剪除了祸患,又使得所剩家族,不愿或不敢再与陛下为敌,哪怕心中有所不忿,至少明面上也不会再有所行动。”
荀俭接过了话题道:“嗯,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天子用一个爵位,两个太守,换来了太原王氏的倒戈一击。又将钟繇长子钟焕从一介白,破格简拔为治粟内史,连其如今只有十岁的二子钟毓,也做了皇长子刘正的伴读。司空崔烈也被封了乡侯爵位,他两个儿子虽然没有什么晋升,可他的一个侄子、两个外甥,都被陛下拔擢入朝为官。拉拢了这三位,朝中大臣,便有三分之一都站在了陛下一侧,再加上钱理、孟建、卢植等人,还有少数立场本就随风摆动的大臣,陛下自然就稳胜券了。”
“不错。这三位便是陛下拉拢的,冯氏等人是被剿灭的,而陛下要震慑的……”
荀彧说到这里,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是三人都已心知肚明。
荀俭眯着双目,捋着胡须,许久之后,忽然开口。
“好,我荀氏一族,从此毫无保留,支持天子,无论是福是祸,有赏有罚,也绝不有负陛下。”
荀彧和荀攸十分惊喜:“伯父/叔伯祖英明。”
荀俭忽然问道:“对了,陛下虽然智勇兼备,却一向不善权谋之道,此番何以有如此作为?你等确实没有提点过他?”
荀彧摇了摇头:“确实没有。不过……小侄倒是听说了,陛下是在去皇后娘娘的寝宫时,被皇后派宫女将他拦在门外,请他去昭阳找淑贵妃侍寝,陛下当夜去了昭阳后,第二便连发两诏,拉拢了司徒王。”
“皇后娘娘?”荀俭大感意外。
“虽说是旁观者清,可能看透如此错综之局势,看来这位大汉的皇后,也绝非寻常人物啊,大汉中兴,指可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