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年带陈白羽回小前村扫墓。
如果不是因为父母妻子的坟在小前村，顾延年真的一步也不愿意再踏足小前村。这里的人和事，对他来说都是伤害。
好像路边的一棵草，都是带着恶毒的。
走进小前村，顾延年就觉得呼吸困难。曾经，这里是他的家，如果没有那次离开的机会，他可能会生活一辈子的家。
顾延年轻呼一口气，想着要不要把父母妻子的坟移到别的地方去。但也知道，父母肯定不会愿意。
其实，这个时间扫墓很奇怪的。大唐农场是在清明节扫墓，但有些地方是在过年的时候。
像他们这样元旦扫墓的还真的少见。
顾延年带陈白羽回来扫墓，村里的人都在偷偷的观看。自从知道顾延年已经知道了顾家人是怎么死的后，村里的人就极端不安。
本来看到顾延年就要绕路走的人，现在更是连门都不敢出了，只能偷偷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
偷偷的看，假装别人不知道。
因为小前村出了顾延年和徐伟两个大人物，所以小前村的路修得很好，从镇上直达村里。
陈白羽从车上下来，就看到附近的一户人家正从大门的缝隙里探出一个头看。看到陈白羽看过来后瞬间把头缩了回去，然后陈白羽就听到‘咚’的一声，应该是头撞在门板上了。
顾延年提着扫墓用的东西，陈白羽背着书包。
小前村的生活水平不错，几乎家家户户都起了小楼房。甚至有些人家还装修得不错。在这个时代的农村是很难得的。
虽然顾延年并没有利用自己的职位为家乡谋福利，但谁都不是傻子。即使顾延年不说，别人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他的家乡照顾。
看这些路就知道了，这就是上面有人的好处。
而大家看顾延年多少带着心虚。
“小羽毛，我们走吧。”
“好。”
因为顾家的人全部都不在了，所以当年顾家的坟也没有认真挑选，就是村长随便的选了一个远离村子的位置。
当年也不过是一张草席随便一卷，一扔。还是后来，知道顾延年出息了，怕顾延年回来后为家人修整坟墓的时候会发现什么，所以村里的人合计着给顾家的人做了个好棺材，修整了一翻。
“那个是延年的孙女？”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呢喃着，浑浊的眼眶有些酸酸的，红红的，“长得真好。像他。”
他们中有很多人不是看着顾延年长大，就是和顾延年一起长大。虽然，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但对顾延年小时候的样子还是有点点印象的。
即使平时想不起来，现在看着陈白羽的脸也多少想起了一些。
记忆中，顾延年就长这样。
“有报应的。”
“报应啊。”
逼死了顾家人，所少人晚上睡不着，一晚晚的做噩梦？
都是一个村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谁下得了那样的狠手？
哎。
做错了。
看看现在徐家的凄惨，他们更是提心吊胆，就怕顾延年什么时候突然想起他们找他们的麻烦。
徐家那么厉害的人家，都被顾延年整垮了，更不要说他们。曾经搬走的徐家又回来了，因为在外面活不下去了。
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有人找他们的麻烦。
徐伟和赵招娣坐牢，徐田不知所踪。听说，徐田已经被顾延年给杀死了，也有人说徐田已经逃走了。
当然，也有人说徐田也悔不当初，自杀了。
说什么的都有，但最让信服的是，徐田已经死了。
这几十年，徐家枝繁叶茂。
但也已经毁了一半。
徐家有人染上了赌，差点就把仅剩下的家产败光了；有人过不了苦日子，给有钱的老头子当小情；也有聪明的，回到了小前村......
自从知道40年前的事情被真相大白后，村里的人就活得战战兢兢的，就怕顾延年狠一狠心，然后他们就要死全家。
他们想要找顾延年求情，但又不敢。
看到顾延年带着陈白羽回来，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聚在一起，商量着是不是要找顾延年说说话，求求情？
但看到顾延年的时候，谁也不敢迈出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延年带着他的小孙女上山扫墓去。
“哎。当年，是我们做错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儿子的工作没有了，女婿也在和我女儿闹离婚。家里几个孩子，就没有一个顺心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啊。”
“哎。还不知道养老院怎么样了。”
以前，他们能随时到养老院去探望。但现在，已经很很长时间没有去看过了，不是他们不想去，也不是养老院不让他们探望。
而是住在养老院的老人让他们不要去，说不管他们在养老院发生什么都不要管。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和顾延年的报复有关。
以前，养老院的环境好，生活条件好，老人们一个比一个精神好。但现在，看着就知道不好，瘦瘦的，无精打采，双眼无神呆滞，还有时候还会傻傻的喊‘我做错了。我害死人了。’
哎。
看着就心酸。
以前因为顾延年的缘故万事让着小前村三分的领导也变了嘴脸。总之就是生活不顺。
习惯了顺顺利利，突然的被刁难就感觉日子难过了。
“他要报仇就来找我们，找孩子干什么？哎呀。想想，我就心疼。当年的事情......我们也是被徐家给骗了。”
“呵呵。你家的孩子是无辜，顾延年家的孩子就不无辜？你也不想想，他儿子过的是什么日子。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想想，那孩子的样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泛酸带着光。
“你到底站在哪一方的？哼。你儿子不是断了手吗？你以为真的是意外？顾延年狠着呢。”
“我知道不是意外。但他能留我儿子一条命，够了。我们当年何尝想过要留顾延年儿子一条命？将心比心。”
其实，他们本也不是什么恶毒的人。
不过是因为活不下去了。
本来，即使活不下去了，他们也不过是饿着肚子等死而已。但徐家给了他们希望，利用他们想要活下去的心害了顾家人。
现在想想，真是傻啊。
......
这些老人都曾经参与虐待顾家人，逼死顾家人，而顾延年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他从不问谁‘无辜’，怎么样让仇人痛，就怎么做。
有人的儿子断了手，有人的孙子断了脚，有人没有了工作，有人被骗了钱，有人被出轨被抛弃......
最在乎什么，就让你失去什么。
没有要他们的命，就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怎么办？哎。我家......已经乱成一团了。”
“哎。能怎么办？报应啊。”
早知道今天，何必当初？
为了那一口吃的，愧疚了一辈子，担惊受怕了一辈子，现在......儿女子孙们应该要怨恨他们一辈子了。
顾延年不可能让他们的后代好过的。
能怎么办？
唯有求顾延年了，希望他能放过他们。
顾延年站在父母妻子的坟前，眼眶情不自禁的红了起来。只要想起父母妻子的惨死，他就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爷爷。”陈白羽拉着顾延年的手，“以后我陪着你。”
顾延年摸一把脸，“没事。”人老了，就容易想多了。
陈
白羽跪在草地上，拿着一根木棍挑着正在燃烧的阴纸，还有各种专烧给祖宗的房子、衣服、鞋，然后是一叠一叠的阴币。
地府银行几个字正在一点点的被烧成灰烬，然后看着那一串零在慢慢的消失不见。
陈白羽抓起两个金元宝扔到火堆里去，心里默念，希望真的能有来世吧。
“爷爷，有人在看我们。”陈白羽发现有人躲在山坡上，偷偷看他们。
探头探脑的。
动静还不小。
“随便吧。”
顾延年不太在意，那些人不过是想要求情而已。但他是绝对不可能会收手的。以前，不知道真相，看在同村，而村里的人又帮他安葬了父母妻儿，所以他愿意给小前村的村民一个面子。
不管是修路，还是引资等等，他都希望小前村能先富裕起来。
但没想到真相这么残忍。
这些，他曾经感激感谢的人原来就是逼死他家人的凶手。
拜祭后，顾延年带着陈白羽离开。
陈白羽回头看了一眼，山上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奇怪的是，山里居然没有虫叫声。
顾延年和陈白羽下山的时候，看到不少村民正跪在他们的车旁边。
“顾先生。”司机一脸的无奈。
人太多，他根本就赶不走。而且，这些人也上了年纪，他也不敢真的用力推搡。
顾延年笑了笑，以前避着他走的人终于走到他面前来了。相对于养老院的老一辈，现在跪在顾延年面前的人多数和他同龄。
曾经一起长大，一起上山抓鸟，一起下河摸鱼，一起挖野菜......从穿着开裆裤开始，他们就是兄弟。
顾延年眨眨眼睛，“你们回去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延年。”其中一个看上去比顾延年要老很多的老头急急地看向顾延年。这么多人，就数他和顾延年的关系最铁。
当年，顾延年离开家的时候，也曾经拜托他，让他帮忙照顾家里的人。那时候，他拍着心口保证，承诺会照顾好顾家人。
但是，那一年，他娶妻生子。
孩子因为早产，生下来就弱小，眼看着就要活不下去了。他娘甚至让他把孩子扔到山上去，但他舍不得。
他到顾家去借米来熬糊糊。
但日子难过，顾家的米也不多。
然后他就听信了徐田的话，觉得顾家是故意的，不愿意借米。
然后......
不敢再想下去。
后来，他才知道，顾家是真的没有米，因为徐田早就暗中让和顾家关系不错的人家去偷偷借粮。
这些年，他一直都活在愧疚里。
顾延年回来后，他也不敢上前去亲近，但顾延年对他这个兄弟还算不错。让他的儿子女儿都有一份好工作。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就连孙子孙女的工作生活也被毁得一团乱，现在儿女们都指着他骂，说他恶毒残忍。
呵呵。
如果不是他残忍，又怎么会有他们？
想起儿女们怨恨的眼，他只能来求顾延年。
顾延年没有说话，坐上车，然后从窗口探出头，“再惹我，就统统去死。”
可能是顾延年的语气太冷，太真实，也可能是他眼里的恨意太浓，大家呆楞了瞬间就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虽然被顾延年找麻烦，他们工作生活艰难，但起码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看着顾延年的车远去，不少人像泄气的气球一样的软到在地上。
甚至有人趴在地上哭了出来。
“我，我是被逼的啊。”
“我错了。”
错了。
这个认知在顾家人死后，就一直萦绕在他们的脑海，让他们愧疚不安。
但，有些错是一辈子的。
没有改正的机会。
甚至连忏悔都是多余。
顾延年带陈白羽看了当年帮助他妻子儿子逃走的老人。
虽然养老院变了味道，但他还住在这里。顾延年让人平时多照顾他。
至于其他人？
呵呵。
生不如死。
特别是顾二爷，现在应该是求死不能。因为他死了，顾延年就会让他的所有子孙后代统统给他陪葬。
顾二爷不敢赌，连死都不敢。
现在的顾二爷看起来比上次老了二十岁不止，本来就年岁不小了，现在看起来行将就木。
一双眼睛没有半点光。
顾延年没有理会顾二爷，带陈白羽去看救了儿子的恩人。
儿子还没有找到，就让陈白羽给对方磕个头。
“老爷爷，这些都是给你的。你一定要好好的，长命百岁。”
“这孩子长得好。”
陈白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能老人都喜欢胖乎乎的孩子，所以上了年纪的人看到她一般都会夸赞‘长得好。’
“好好长大。”老人摆摆手，“以后不用来了。过几天，我女儿来接我。”
以前，因为有顾延年的财力支撑，小前村的养老院办得很好。不仅环境好，还配备了先进的医疗设备，优秀的医生队伍，是最适合养老的地方。
但是，自从顾延年知道40年前的真相后，养老院就变了模样。看着同村同年龄的老人，一个个活得生不如死，他也不忍心看下去。
他很庆幸，当年仅存的一丝丝理智让他放走了顾延年的妻子和儿子。虽然，顾延年的妻子还是死了，但儿子逃走了。
现在，真相大白。
村里其他人都受到了顾延年的报复，只有他。
他现在生活好，儿子女儿过得也好。在女儿提出要接到去广州生活的时候，他想想就同意了。
现在小前村的养老院已经不喜欢养老了。
还是离开的好，走得远远的。
现在，村里的人还不知道是他放走了顾延年的妻儿，要是知道了......老人摇摇头。
走吧。
远远的。
元旦过后，陈白羽回校。
王靖雯和王萌萌还是卷缩在床上不愿意多动。
天越来越冷了。
再过段时间，冬日的第一场雪看着也要下了。
王靖雯和王萌萌还没有见过下雪，既有想要看雪的激动，又担心下雪后天气会更冷。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