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中和医院分别在河东河西两个不同的方向，相隔有些远。
“张毅，怎么办？没有车？”陈圆圆都要急哭了，看着陈白羽脸上的血，急得眼泪直流，“怎么办？小羽毛。”
“小羽毛，你要坚持住。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陈圆圆一边陈白羽的手一边跑。
学校大门处的校警看到张毅抱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学生走出来，也被吓了一跳。市一中规定，非外宿生没有请假条不能出入。
但校警看陈白羽的情况，半点不敢耽搁就让路，“怎么回事？要不要先找校医包扎......”想起校医的艺术，校警立刻闭嘴。
张毅愣了一下，他看到陈白羽满脸的血只想立刻送去医院，并没有想起学校还有个校医。不过，陈圆圆也很庆幸张毅没有想起。
因为她对那感冒就只会要求擦万金油的校医没有信任感。
陈白羽在学校被推昏迷，班主任直接借了大魔头的摩托车来送陈白羽去医院。
“张毅，你抱住陈白羽同学。”班主任感觉自己开车的手都在抖，就怕还没有到医院人就没有了。
“好。”张毅抱着陈白羽坐在摩托车上。
陈圆圆跺跺脚，实在不放心，小跑着跟上，往医院的方向去。心里默默的念叨，希望小羽毛没事。
想到陈白羽脸上的血，陈圆圆想心被高高提起，恨得想要立刻把春玲打一顿。就没有见过这么坏的人。
自己测验成绩不好，竟然把全班第一给推了。
这是什么鬼理由？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春玲这么坏？班主任还让她多关心春玲，帮助她融入班集体呢。呸。幸好这样的人没有融入班集体，否则，她要想使坏，大家防不胜防。
陈圆圆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默的唾弃春玲。
陈白羽被推一事，惊动了校长。
这件事的影响实在太坏了。
高考恢复后，还是第一次出现的这样的事情，学校高度重视，立刻开会研究要怎么处理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否则，不出两天，市一中就会成为全市所有中小学的笑柄。
“尽快通知家长。”
问题是，老师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通知陈白羽的家长。现在，就算是市里有电话的人家也少，更不要说偏僻的宝阳镇，而大唐农场还是宝阳镇最穷的村。
“她是从什么学校考上来的？学校有没有电话？查一下，通知家长，让家长尽快赶过来。”
“大唐小学。但大唐小学目前还没有安装电话。”而且，这样一个电话打过去，还不得吓死家长？
副校长揉揉眉头，“让老师去一趟大唐农场，把家人接过来。说话尽量委婉一些。如果家里有老人，尽可能的避开。千万不要学生没事，家长却被吓死了。”
“推人的学生......让她家长也过来吧。推了人，道歉还有赔偿都要商讨。医药费......目前还不知道伤情如何，医药费就先有学校垫付。”
“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千万不能激化矛盾，影响学校的声誉。”
副校长一一的把事情安排下去，然后叮嘱一定要调查并处理好这次事件。
“我们学校正在申报省一级学校，所以这件事的处理就对不能留下任何能让人诟病的地方......我们在抓学生成绩的同学，也不要忽略学生的思想品德。从小学期，每周都有一节思想品德课。学生出问题，责任更多在老师，是我们老师的工作没有做好，我们没有引导教育好。”
“学生的成绩重要，但一个人的品行更重要。我们不能只抓成绩，而忽略品德。一手抓物质文明，一手抓精神文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只要成绩，忽略品德是杀鸡取卵的行为，最要不得。”
“随着经济发展，越来越多的人看到的只有眼前的利益，更注意眼前的利益。成绩好了，有绩效奖，有面子，所以越来越多的老师看重成绩。评选优秀学生、三好学生的时候只根据成绩，选班干部的时候也只看成绩......但是，我们抿心自问，成绩好就代表一切都好吗？”
“不是的。”副校长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冷眼扫过开会的老师，“我们应该检讨。我们作为老师的最崇高的职责是什么？是为祖国的现代化培养人才，什么是人才，是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发展......”
“好了。废话我也不多说。总之，一定要处理好这次推人事件，老师们也认真的好好的想一想，作为一个老师最重要的是什么？”
教导主任大魔头在副校长闭嘴喝水后，淡淡的开口，“两个同学之间有什么矛盾，为什么会推人？全部问清楚。免得等两家的家长过来后，学校却说不清楚。”
教导主任作为陈白羽和春玲的语文老师，也只是略知一二。陈白羽聪明，有见识，发现了春玲的掩盖在勤奋下的‘自卑自闭’，所以请班主任开到。
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的关系迅速恶化。最后变成了‘谋杀’。大魔头相信春玲并不是想要谋杀，她应该也是一时的‘恶从胆边生’。
......
陈白羽被送去医院，暂时没有人有时间理会春玲。
春玲没有去打饭，而是直接回了宿舍，拉上床帘，躺在床上。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把陈白羽推下楼梯。
下课后，她因为测验成绩不好，被老师点名批评，心情不好，所以早早的就离开了教室。她走在陈白羽和陈圆圆身后，听着陈白羽和陈圆圆讨论学校饭堂的饭菜。
陈圆圆说喜欢陈白羽带来的炒萝卜干。
里面加了小肉丁的萝卜干，被炒得香喷喷的，有时候，陈白羽会一边喝开水一边吃萝卜干，就当零食。
几乎整个宿舍都是炒萝卜干的味道。
春玲当然也能闻到，然后唾液分泌旺盛，有时候她怀疑旁边床的同学能听到她吞口水的声音。
其实，她家也晒有很多萝卜干和黄瓜干，在家的时候也几乎是天天吃。在农村，餐桌的菜一般是自家种的青菜还有就是自家晒制的小菜干。例如萝卜干，黄瓜干，梅菜干等。
不过，一般都是洗洗就吃，并不像陈白羽家的这样会切碎然后放花生油炒得香喷喷的。
每次看陈白羽吃萝卜干，春玲也会情不自禁的看向她放在木箱里的萝卜干。一条一条的被装在一个小罐子里，这是阿妈担心她在学校的菜不够吃，给她装的。
阿妈也希望她用萝卜干交好同学。
但每次看着被晒得橘黄橘黄的萝卜干，春玲就不好意思拿出来。即使有时候，宿舍会有同学问：谁还有萝卜干？
春玲也不好意思拿出来。
她想过拿出来的，但考虑再三，不确定应不该拿出来，怕自己拿出来后同学会嫌弃。她怕听到同学说‘不好吃’，更怕听到同学说‘没有陈白羽家的好吃’。
所以，别人找萝卜干的时候，她就捧着罐子，考虑。
等她考虑好，想要开口说‘我有’的时候，同学已经从别的同学处拿到或者根本就不需要了。
曾经李惠玲问她有没有萝卜干？
她捧着一罐萝卜干坐在床上，考虑再三说没有。但她没想到的是，李惠玲会直接拉开她的床帘，想要和她说话。
然后，李惠玲什么都没有说，她们的关系也远了。
春玲知道李惠玲误会了。她不是不愿意把萝卜干给李惠玲，是怕，怕她不喜欢。因为春玲知道李惠玲不止一次的吃过陈白羽家炒香的萝卜干。
每到月底，别的同学的萝卜干都不够吃，而她的每个月都会有剩。
每次吃到最后的时候，萝卜干就会变了味道，带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她不嫌弃，但她讨厌闻到陈白羽家的萝卜干的闻到。
那不是萝卜干的味道，是花生油的清香。
春玲一直都知道，陈白羽家的萝卜干也和她的人一样，是不同的。
有时候，春玲真的很怀疑，在农村谁家会费这么多油来炒萝卜干？
为什么萝卜干在农村受欢迎，就是因为它省事省油。
拿出来就能吃，一口萝卜干一口饭。
不用炒，不用费柴火，也不用油。
春玲过年回家的时候，也学着炒萝卜干，但被阿妈骂了一顿，费油费柴火。
阿妈说，有这个油和柴，谁会用来炒萝卜干？还不如炒一碟青菜。
春玲想要说，陈白羽家就这样炒的。
每次陈白羽来校，她阿婆就会给她炒满满的一大罐，用麦乳精的罐子装着，能放一个月。但看着阿妈脸上的皱纹，还有眼底的浑浊，春玲什么都没有说。
很多事情，是妒忌不来的。
有些人，也是妒忌不来的。
春玲伸手捂住眼睛，虽然她一直很妒忌陈白羽，但也不至于想要她死。
杀人，她不敢。
她就有那么一瞬间的气愤和不甘，然后鬼迷心窍的就推了陈白羽一下。其实在推出的那一刹那，她就后悔了。
看着陈白羽滚下楼梯，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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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怕的。
即使现在，春玲也怕得颤抖，紧紧的抱着被子，把头埋在被子里，眼泪直流。同学们应该会在暗地里骂她，叫她‘杀人凶手’吧？
本来就没有同学喜欢她，愿意和她说话，以后大家看到她应该也会绕路走吧？
春玲摸一把眼角的泪，她真不是故意的。
她也不明白，在那一刻为什么会如此胆大包天。
那一刻，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她这么小人，害得自己测验成绩不理想，推她一下，吓唬吓唬她。推一下，不会死的。就推一下。
她糊里糊涂的就伸出双手，推了一下。
怎么办？
陈白羽受伤，家里肯定要赔钱，阿爸阿妈肯定会打死她的。
想起阿爸那双阴郁的眼，春玲吓得浑身发抖。
真的怕了。
宿舍陆续有人吃饭回来，都眼神不善的瞪了一眼春玲的床位。
春玲偷偷的从床帘的小孔看舍友们，当然也没有错过舍友气愤和恼怒的眼神，大家看她好像想要立刻扑上来‘呸’一口水。或者好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恨不得离得远远的，怕被她害了。
曾经和春玲关系还好的李惠玲有些担心的看了春玲的方向一眼，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回自己床去了。
李惠玲一开始和春玲的关系好，但看春玲对她爱答不理的慢慢就疏远。初中生本来就是喜欢聚堆的年龄，但春玲却总是独来独往，慢慢的，就没有人愿意往她身边凑了。
杨静回来的时候，冷哼一声，然后就高声讨论起陈白羽被推一事，半点不避讳春玲。杨静本来就是个说话直接的人，看不顺眼就喷，对于春玲更是极尽可能的用最恶毒言语嘲讽羞辱。
“就没有见过这么坏的人。自己考差了怪别人。呸。不要脸的贱人。”
杨静半点不客气。
“要是谁考差了都动手，以后谁还敢考第一？”
“就是。不要脸。她考差了和小羽毛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推小羽毛？”凌雯文也很气愤，甚至想把春玲揪起来打一顿。
如果当时她在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推回去，让春玲也尝一尝被人推下楼梯的滋味。
“如果小羽毛出事，你也跑不了。”凌雯文没有亲眼看到陈白羽受伤，但正是因为听别人的各种传言才觉得可怕。
听说，小羽毛从楼梯上滚下来，浑身是血，人也昏迷了。
本来见到现场的同学不少，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失真。到现在，差不多变成了‘春玲妒忌陈白羽测验第一，所以狠下杀手。’
‘春玲把陈白羽推下楼梯，还狠狠的踩了两脚。’
‘春玲把陈白羽的脑袋砸破，然后推下楼梯。’
......
传言的版本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失真。
甚至有人传陈白羽重伤入院，可能活不了了。也有人说，是不是要捐款祈福让陈白羽渡过难关？
总之，就是戏多。
不过，大家是真的担心陈白羽。
陈白羽为人不错，平时和同学们的关系也好。现在她正在医院生死不明，大家都没有心情吃饭，恹恹的，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也不知道小羽毛怎么样了？”凌雯文叹口气，躺在床上，越想越生气，然后拿起床上的一本书直接砸过去，砸在春丽的床帘上。
‘咚’。
书砸在床帘上，然后落在地上。
正躺在床上的春玲被吓了一跳，一动不敢动，就怕同学们会直接扑上来打人。春玲甚至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我不是故意的’愣是说不出口。
宿舍的同学看凌雯文砸书，也惊了一下。虽然她们也担心陈白羽，但绝对不会为陈白羽出头，更不会像凌雯文这样为陈白羽而打人。
杨静看了凌雯文一眼，没有说话，然后毫不犹豫的踢飞了春玲放在床底的鞋。春玲躺在床上，紧紧的咬着唇，很怕。
她在农村长大，是见过女人打架的。
春玲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眼角的泪直流，春玲也不敢擦。
双脚发冷，互相搓着，整个人卷缩在被子里。
此时，陈白羽已经被送到医院，她在滚落下的第一时间就卷缩起双腿，双手捂住了头，所以受伤并不严重。
只是因为楼梯上刚好有一颗石头，把她的脸磕破了，所以才会有让人惊恐的一脸血。
叶清娜听到陈白羽被推下楼梯受伤后，没有像陈圆圆一样跟着去医院，而是骑着单车到大唐农场杂货批发部去。
叶清娜听陈白羽说过，这是他们农场的店，所以过来报个信。
刚好，雁堂婶敢从广州进货回来，也在批发部。雁堂婶和炳堂叔准备这两天上货，精品屋就能开张了。
听到陈白羽被人给推下楼梯，炳堂叔撸高衣袖就要去找人算账，“麻蛋的。是欺负我们大唐农场没有人？弄死她。”
看炳堂叔一副要找人决斗的模样，叶清娜哆嗦了下，小羽毛没有说她家堂叔是古惑仔啊。这样子真可怕。
“闭嘴。”雁堂婶拉住炳堂叔，然后向叶清娜道谢，一边给叶清娜塞几包情人梅一边说，“同学，谢谢你来报信。我现在要赶去医院，以后再好好感谢你。”
“我也要去医院......”叶清娜还没有说完，雁堂婶就拉着炳堂叔跳上小四轮，‘嗖’的一下就走了，留下一屁股车尾烟。
叶清娜只好骑着单车跟上。
炳堂叔气势冲冲的赶到医院，一脸不善的看着在急诊室门口的班主任。
“我家小五怎么了？谁打的？是不是学校里的坏学生？”炳堂叔雄赳赳的瞪着班主任，好像立卡就能扑上来打一架。
还真别说，炳堂叔当初读书，可不是会把班主任放在眼里的人。看班主任不顺眼，就偷偷的给班主任的单车放弃，或者干脆把他的单车轮胎给‘捅’了。
班主任一脸歉意的道歉，是他这个班主任的工作失误。
“那同学应该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只能这样说了。其实对于春玲，班主任也是很无奈的。明明就是为了她好，她不仅不领情，反而觉得别人都想要害她。
“谁推的？”炳堂叔咬牙，眼神喷火。陈小五从小就乖巧听话，是绝对不可能和别人起冲突的。
就算别人要找她麻烦，陈小五也是用脑算计回去，绝对不会动手。
“我家小五没事最好。如果有事？呵呵。谁都跑不了。”炳堂叔直接放狠话，“谁推的，我就弄死谁，还有她全家。能生出这样的坏孩子，家长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弄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班主任嘴角抽抽，他怎么听着有一种：能教出这样的坏学生，老师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意思来？
陈白羽的堂叔真的没有暗指？明着说家长，其实是在说学校和老师不作为？
雁堂婶直接拉下炳堂叔，对班主任笑了笑，“不好意思，他是关心则乱。”
“老师，你好。我是陈白羽同学的堂婶，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小白羽怎么会无缘无故受伤严重？”
“我家小五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好学生，责任绝对不会在她。所以，我希望学校肯定是要给我们交代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小白羽的伤势问题。”
在伤势未明朗之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这次推人事件的大小，就看陈白羽伤势的轻重。
在伤势明朗之前不能谈赔偿，但必须要确认是谁的责任。
反正，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家小五的责任，更不可能是她家小五的错。
雁堂婶一向比炳堂叔会说话，都是追究责任，但雁堂婶的说法就更容易让人接受，并且理解。
班主任也不知道春玲为什么会突然推陈白羽，但从陈白羽平时的为人看，应该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应该和这次测验有关。
春玲应该是觉得测验的不理想是因为陈白羽的多管闲事。现在班主任也后悔了，他就不应该告诉春玲，是陈白羽发现了她学习生活中所存在的问题。
他的本意是希望春玲和陈白羽好好相处，但却忽略了春玲的敏感。他就应该在春玲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改正后再告诉春玲，是陈白羽在暗中帮了她的。
所以，这次的推人事件，他也应该负一部分的责任。
是他太想当然了。
他希望同学友好，却不知道这恰恰伤了春玲的自尊心，还让她误会是陈白羽想要阻扰她进步。
班主任把这些事情给简略的说了一遍。
炳堂叔又想打人了，“就因为我家小五考了第一？所以推人？如果我家小五考的是大学，那她岂不是要杀人？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莫名其妙。那同学该不会是有精神病吧？”
“我可不放心我家小五和精神病一个班，一个宿舍。要是发疯起来，真的不会杀人？”
雁堂婶拉住炳堂
叔，“别乱说话。”
一个学校里有个精神病，这是多可怕的事情？这话一出，这同学应以后都别想好了。学校不会要精神病，人家娶老婆也不会要精神病。
一句话就能把人给毁了。
现在小五还没有醒，有些话就不能随便说。
有时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要是被同学们听到，然后传着传着就成了另一个意思，很可能会变成了一把刀。
阿雁虽然年轻，但从越南到宝阳镇也是经历不少事的。
阿雁看了一眼陈圆圆和张毅，希望这两个同学不要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