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真高,那他可恨死仵作了吧?”
“还好,我们家知县老爷怕麻烦,可也不是不知好歹,只是气仵作看出问题却破不了案子,但也不好拉下脸面跟他计较。”
验尸的行当早在先秦时期便有,“仵作”一词在隋唐时期出现,北宋正式成型,此时虽然可以参与到审案,但身份极低,毕竟古今中外的人们对尸体大都充满畏惧,所以社会需要仵作的存在,但是又看不起从事这类工作的人,觉得他们晦气,直到明朝仵作才成为衙门的正式官职。
“大家都以为车夫是凶手的可能大,但知县老爷却说十有八九是钱老爷。”
“哦?何以见得,他拿到了什么证据?”
“恰恰就是因为没证据,仵作没有线索,知县老爷可有办法,他谎称自己已经查清了案子真相,只差作案细节不明,只要如实交代,必定从宽处理,同样的话对二人都说了一遍。”
“二人都没认罪吧?”
“正是。”
“我懂了,车夫只是个小人物,没什么见识,如果真的是他干的不一定会经得住诈。而姓钱的家大业大见过世面,有可能识破了知县的妙计,所以死不承认。”
“冯大人真是文武双全,一点不差,此中道理知县老爷一五一十向我等讲清,冯大人竟能立刻看透。”
王捕头犯了交际大忌,同样的马屁拍两边,但显然冯榆雁很受用,跟他喝了个尽兴,军中大都好酒,在外赵枢不许酗酒可把他们憋坏了,这次奉命喝酒总算是喝了和尽兴。
“就这?”
冯榆雁送走王捕头后醉醺醺地向赵枢汇报时,赵枢也问出了同同样的问题。
毕竟在他的认知中,查验伤痕应该是勘察现场的必备程序,显然这个时代的刑侦人员并没有这个觉悟。
再结合那个直到二十一世纪都广为流传的上吊绳子不够长的段子,赵枢在温暖的天气里直冒冷汗,这个时代落后的刑侦手段会造成多少冤假错案啊……
感慨过后,该干啥干啥,他又不是警校学生,想有些作为也无能为力啊。
不过这个案子却可以利用一下。
第二天一早,赵枢派张文丁拿着自己的拜帖前去拜访知县,表示自己十分好奇这桩杀人案,想旁听一下,言语间极尽谦虚,却把知县吹捧成包公在世。
知县被这个好学的小郡王感动到了,欣然应允。
在知县升堂审案之前,赵枢得以在两世人生中第一次参观了停尸房,那是县衙后的一件厢房,面积不大,好在这个县城杀人案并不多,很少出现有几具尸体同时需要处理的情况,所以里面只有一张长案上躺了具尸体,上面盖着白布。
不用赵枢示意,冯榆雁已经走上前伸手揭开白布。
此时的仵作地位极低,自赵枢带人进门后,他便缩在墙角一言不发,此时也上前帮忙。
赵枢用手帕捂住口鼻上前观看,那死尸双目圆睁脸色惨白,倒是没有小说里写的吐出舌头,已经看不出年纪,如果不看发型甚至连男女也分辨不出。
赵枢从死者头部那边绕着长案看了半圈,点头道:
“果然是被掐死的。”
随他进来的冯榆雁跟在赵枢屁股后有样学样地绕了半圈,啥也没看出来,
“主公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是上吊而死,泪痕会在下颔处,往上延伸交与耳后,但这死者的伤痕是绕颈一圈,说明是被人扼死。”
冯榆雁恍然大悟,角落中的仵作忍不住开口,
“您真是行家,可是大理寺的大人?”
“嘿嘿,老先生过奖,只是从书中看的。”
“哎主公,我听王捕头说死者颈上有指印,怎么看不到啊?”
“拇指印跟绳印重叠是不太好看,其余在下面,你掐人是四指在上吗?”
冯榆雁弯腰一看,死者颈后果然有一边四指的痕迹,
“果然有……”
赵枢转头问仵作,
“既有印记,谁是凶手不就很容易分辨了吗,为何知县会苦恼呢?”
“大人此言差矣,有指印是能说明是他杀,如何辨别凶手?”
这在后世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的手法,在这个年代并没有得到普及,毕竟世界上最早的法医学著作是一百三十年后的《洗冤集录》,而其作者宋词本人也要七十年后才出生,后世的很多法医技术现在大概只是某些法医人员的独门秘籍。
当然赵枢是没有系统学过法医学的,但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刑侦局侦探小说吗?在京城大理寺装逼赵枢是万万不敢,但此时拿出来糊弄这小县城的仵作是绰绰有余。
“当然可以,你看,每个人手掌的大小是不一样的,把车夫和那个姓钱的手样取来再于死者颈上指痕相对照,谁是凶手便无处遁形了。”
“这……”
仵作举起双手,仿佛想实验一下赵枢的理论,然而左手右手都是自己的,即便有细微差距也难以辨识。
看到他举在胸前尴尬的双手,冯榆雁也同样伸出右手拍在仵作的右手上。
这当然不是他善解人意,而是他也好奇赵枢说的是否属实。
殿前亲军司选拔对身高有硬性要求,五尺九,换算成公制要一米八五以上,冯榆雁虽然不在亲军司供职,但身为西军精锐斥候身体条件自然差不了,也是接近五尺九的壮汉,在五尺二(约162cm)的仵作面前如一座小山,他的大手覆在仵作的手上,长出接近两个指节。
“啊……”
二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仵作更是因为学到这一手而欣喜若狂,
“大人,咱们要把此事立刻禀明知县大人才是。”
“也好,咱们分头行动吧,你去禀告知县,我去找王捕头去牢中采集掌印。”
王捕头和侍卫都在屋外,一来房间不大挤不下所有人,二来大多数人都迷信,即便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百战精兵不愿接触死尸,虽然他们都硬着头皮表示愿意进来,但反正他们跟进来用处也不大,赵枢索性让他们全等在门外。
简单说明情况后,王捕头带众人到了县衙后的县大牢,跟县衙分属两座院子,中间一条小路隔开,墙高一丈,比县衙的围墙高了一截。
看门的衙役自然认得王捕头,只打了个招呼便放一行人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