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柱心里感动,却没有说什么话,而是跪下砰砰砰连续磕了三个头。
路一拉着端木玉走入夜色,回身向一家人挥手作别,回客栈的路上把从柱子家听来的事情说给玉儿听了之后问道:
“玉儿,你说我们去会一会那个吴扒皮怎么样?”
端木玉拍手叫好!
路一叹息一声道:“我们就算杀了那个吴扒皮,难保不会出现一个新的周扒皮李扒皮,镇子上他们的日子总归还是难过的。”
端木玉歪着小脑袋道:“大哥哥,那就找一个好的地方让大家都搬过去呗,这样大家都可以每天无忧无虑的啦!”
路一微微一愣,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生长在路家村这种被奉天国遗忘的地方是多了幸运的一件事情?
玉儿这小丫头的想法虽然简单,却倒也不是真的不可能实现,就像镇子里的这些孩子们,要是真的能够找到一个像路家村一样的地方避世不出,何尝不是一种安稳的幸福?
回到客栈,端木冷月房间还亮着烛火,路一原本想敲门送一块米糕给她尝尝,举起手之后想想又算了,刚刚打算回房睡觉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端木冷月披着一件月白色的薄衫,看着门口神色有些黯淡的路一,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他那平时看起来惫懒无赖又无忧无虑的心,今晚好像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沉重,她的心里不知为何微微一疼。
“进来吧,我陪你说一会儿话。”
路一点了点头,走进屋子。
端木冷月给路一倒了一杯茶,自己坐在床榻上,轻声问道:“怎么啦?”
路一压抑不住内心的苦闷,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今晚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尤其是说看到张大柱家里饭桌上的食物时,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端着杯子的手都有些发抖,路家村虽然贫穷,但大家毕竟衣食无忧。
端木冷月神色平静,等到路一情绪平稳之后才开口说道:“你想过没有?现在庄稼地里的玉米刚刚收完不久,所以他们还有玉米糊糊可以饱腹,再过几个月之后的冬天呢?”
路一一怔,脸上忧郁更重。
端木冷月笑了笑突然转移话题道:“芸芸众生,原本就苦,斜月教被中原武林称为魔道巨擘,说我们是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的妖魔,你信吗?”
路一没有犹豫的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你接触过我们姐妹,也和我三个爷爷打过交道,所以你才会不信。”
“丑化一样东西,最可怕的还是人言。”
端木冷月低下头,双手托腮叹了口气道:
“其实我们十万大山里原来的部落,四分五裂,天天你争我夺,无论是我们前几天刚刚碰到的黄泉教,还是现在的斜月教,当初成立之初的最终目的都只是为了一统十万大山数以万计的零散部落,让大家内部不再争斗,不再流血。”
“因为最开始的时候,大山里所有的青壮大部分都死于部落之间的冲突,女人沦为胜利一方的奴隶,天天供那些暂时获胜的部落族长、长老们发泄兽 欲,而过不了多久,这个部落可能在下一次的冲突中又被别的部落打败,他们的男人同样被杀,女人同样沦为奴隶,如此反反复复,冲突持续了好几百年!”
“那也应该是我们十万大山子民最为黑暗的几百年,每天都在流血,每天都在死人,而外界的人又根本不愿意接纳我们,逃出去的人要么被杀死,女人都沦为权贵手上的玩物。”
端木冷月神思不属的说道:“所以无论东方碧落怎样荒诞不羁,有多少红颜知己,他对我们十万大山的万万子民来说,都是英雄,斜月教端木家第一代老祖同样也是。”
“只是后来,执掌权柄的人会不自觉想着控制更大的地盘,获得更多的财富,甚至左右庙堂,这才导致原本如日中天的势力戛然而止,甚至最终走向灭亡,庙堂同样也是如此。”
“所以兵祸才是百姓流离失所的源头,如今中原诸侯争霸,说穿了还是少数一部分人为了满足自身更大的野心和欲望,目前除了牧王明哲保身,其余几家更是穷兵黩武,苦的最终还是百姓,现在你再看牧王,还会不会觉得他为了他李家所谓的忠义而选择偏安一隅,是一个真正的贤王?”
路一怔怔无言,其实他的心里对牧王一直颇为敬重,可端木冷月的话偏偏又无法反驳。
“还有你想过没有?如果几路诸侯攻破洛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江南道是否还真的可以得保太平?牧王的重甲卫王骑和破甲卒是很厉害,但到时候面对的是举国之力,又有几分胜算?所以说自古国之重器唯有德者居之,是很有道理的。”
路一苦笑道:“我们都是无足轻重的芸芸众生,左右不了庙堂格局,只是遇到这种事情确实让我心有戚戚。”
端木冷月站起身道:“乱世铜炉,多想无益,我们就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比如你心里肯定想去会一会那个吴扒皮,我陪你。”
我陪你三个字,让路一微微一呆,沉默了一会儿恢复了几分原来的惫懒笑容,沉闷的心情舒畅了许多,正色道:“谢谢你,我心里舒服多了。”
端木冷月挥手赶人。
冷月清辉,夜色如水。
路一把八爪鱼一样吊在自己胸前酣睡的玉儿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躺好,又仔细地给她掖好被子,起身盘膝坐在床上开始吐纳,无相梵天决日渐深厚,丹田淡金色的真气也更加雄浑,而且大须弥决同无相梵天决融合之后更是相得益彰,极大的裨益了身体体魄。
渐渐的,路一感觉神台清明,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