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迈入偏殿,韶华一眼便瞧见了个粉面朱唇的少年郎,若芝兰玉树,似火树银花,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再加上韶华一路走来碰见的尽是些老头子老学究,此刻觉得这少年更加璀璨夺目了。
韶华暗道:“当真是个如珠似玉的美少年,想来他就是去岁的探花郎,现在担任翰林院侍讲的苏哲了。”
苏哲抬头见有人来,忙合上了桌上的画册。细看竟是个精致灵动的半大孩子,衣着华贵,气宇轩昂,想来身份不凡。
苏哲起身问道:“请问小公子是何人?来此处有什么事?”
韶华生平最厌恶别人在自己的称呼前加个“小”字,因为年龄小,被父皇母妃拘着,不知道错过多少好玩的事,听他这样问,便笑呵呵道:“你好,我叫于华,一不小心走迷了路,转到这里来。”
苏哲看了眼她身边的侍女,乐山忙道:“我们没来过此地,因而不太熟悉。”
苏哲笑道:“若是一般人迷了路,翰林院门口的护卫便给请出去了,在下在翰林院虽说是个从五品的侍讲,一般人见到也称一句大人。公子身份不凡,想是有备而来,何必唬我呢?”
韶华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开门见山道:“哈哈,不愧是父皇钦点的探花郎,当真是聪慧灵秀。”
苏哲听她如此说,立刻行礼道:“翰林院侍讲苏哲见过韶华公主。”
韶华歪头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公主,不是皇子?”
苏哲道:“当今圣上的十五个皇子,年龄在十岁左右的只有三人,八皇子九皇子同龄,均未被册封为亲王,因而用不得一等王才能享用的圣珠,六皇子虽是一等亲王,但前年被送往南疆,不在京城,只有七公主殿下,甫一出生,便被赐封号,赐圣珠,身份和一等亲王平起平坐。”
韶华转了转手上的珠子,转头对乐山道:“你听听,你是怎么给本公主选的衣服首饰。”
乐山撇了撇嘴,对苏哲没好气的翻了个大白眼。
韶华径直绕过他,坐在苏哲刚刚坐着的位置,随手打开了桌上那副画册。
果然见苏哲脸色微变,韶华心想,你心细如发,我也不差,刚进门的时候,你苏哲合书的动作未免快了些。
待看到画中的女子时,却在韶华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画中的女子眉目温婉,身量纤纤,手执诗书,低头浅笑,正是韶华的姐姐——长公主沁阳!
韶华撕下那张画,眼如利刃,扫向苏哲。
苏哲看韶华脸色骤变,眼神如刀,立刻明白自己闯了大祸,直吓出一身冷汗,忙跪下磕头道:“微臣糊涂。”
韶华示意乐山关好门窗,对苏哲道:“好大的胆子,你从何处得来此画?”
苏哲想不到,韶华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可身上竟有雷霆之势,当下半点不敢遮瞒,忙道:“回殿下,是……是微臣自己画的。”
韶华脸色缓了缓,背过身去:“这么说,你认得她?”
苏哲答道:“并不认得,只是偶然见过几次,此事全是微臣一人所为,画中之人并不知情。”
韶华细看那画,沁阳穿着打扮竟和普通宫女一般无二,韶华暗道:“你苏哲虽聪明绝顶,可比之姐姐还差了许多。”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几缕,点点光芒在昏暗的房间浮动,恍惚间,往事如碎片般黏在一起,韶华一下子串了起来。
韶华回头对苏哲冷声道:“若画中人真是个普通宫女,这画教别人瞧见,不止苏大人遭大罪,只怕画中人也活不成了。”
韶华所言绝非虚假,后宫佳丽三千,即便是个不起眼的普通宫女,未放出宫前,也尽数父皇,他人岂能觊觎。
苏哲抬头看了眼韶华,幽暗的房间似乎拉长了这位公主的身影,半暗半明里,韶华的脸色似乎也飘忽不定,让人瞧不清楚。
苏哲忙道:“微臣不敢,求殿下饶微臣一次,微臣死不足惜,只切莫牵连到这名女子,她什么都不知道。”
韶华听他如此说,片刻后,吩咐乐山点燃了火盆,当着苏哲的面把画扔了进去,冷声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再不可教第三人知晓,否则,害人害己。”
苏哲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声应是,只觉得这位七殿下笑着的时候真的是温温柔柔,人畜无害,可只要一变脸,竟像极了那日在大殿上封他为探花郎的周皇。
韶华放下送给庞教习的书,带着乐山匆匆离去。
外面阳光明媚,坐在轿中的韶华眼底却乌云滚滚,晦暗不明。
沁阳的一颦一笑不停的在脑海闪过,韶华叹了口气,对乐山道:“回宫里,去皇祖母那里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