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亨伸出手,没有感觉到寒风。这一日难得没有北风,但不知不觉间已有几点雪片飘落。白色的冰晶在寨墙上和旷野里静静地飘落,寨门楼四角的铁马儿寂然无声。寨内,马棚中的战马没有叫声,树上的鸟儿互相偎依着缩在窝中。
在这严寒的、大战将临的荒野和山寨中,只剩下忽高忽低的群鸦低鸣声。
“小老虎!”
阔别一段时日的李双喜,穿着盔甲、手捧铁盔,叫喊着李来亨的名字。他见雪花飘落下来了,便招呼李来亨到火盆边上休息。
李双喜的甲衣上已积了不少雪,之前在火盆边上取暖时,一些积雪又融化成水,随后结成了冰。一路走来时,带冰的盔和甲上又落了许多雪。如今,雪在他的盔上和甲上越积越厚,也堆上他的浓眉。但是他全然不去注意,只是用一种欢快而积极的神情,拉着李来亨的手。
“我听玉峰叔说,掌家下午将召开军议。要商量好咱们闯营,在这场大仗里负责什么!小老虎,你脑子最好,透两句意见给你双喜哥听听呀!”
李来亨没有见到党守素的踪影,他听了李过对闯营内各个派系的分析后,知道党守素对自己怀有一些不满的情绪。不过看起来,李双喜虽然和党守素关系亲密,但他性格耿直,并没有受到党守素意见的影响。
“是,照我来看,咱们闯营不必要太过出死力,但也不能不出力。九营之中,闯营实力只算中游,打一定是要打的,但打到什么程度,就要好好考虑了。”
李双喜皱皱眉头,李来亨这种保存实力的想法,很不对他的胃口。
“咱们总要大干一场,在天下豪杰前显一显闯营的威风。否则岂不是让曹操、混天星、花关索这些人给看扁了?小老虎,你胆子也忒小了吧!”
“哈哈,双喜哥你说得也对。”李来亨笑了笑,并不与李双喜争辩。他只是想到后世历史中李双喜的结局,心中感叹他为人耿直、又无他肠,但真是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
“闯营在商、郧大山中息马一年有余,打出一仗威风来,重振掌盘子的江湖名声。双喜哥,你的想法,我看也很有道理。”
李双喜大笑两声,两掌用力拍在李来亨背后。他体格强健,随便拍两下都是势大力沉,几乎让李来亨一下子站不稳了。
“小老虎,那回头军议的时候,你可要赞同我两句啊。你在咱们闯营里头,读书最多,掌盘最看重你的意见,你可得赞同我一声哦!”李双喜耸耸肩,耷拉着嘴巴说道,“守素最近一段时间,老是骂我脑子笨,不能给掌盘出主意。还说掌盘现在就喜欢小老虎,我就寻思啊,那小老虎你赞同我的意见,掌盘一定也会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李来亨心中微微一惊,李双喜自己不晓事,将这种私底下的事情直接说了出来。看这个意思,党守素确实对李来亨存有不小的不满情绪——党守素与李双喜关系亲密,他是否在担忧李来亨影响到了李双喜在闯营的地位?
“哈哈,双喜哥,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用兵的大事,全得看掌家自己怎么定夺。何况闯营用兵定夺这种大事,也轮不到我来插嘴啊,我是万万不敢在军议上说话的。”李来亨掩饰住心中讶异,先想了一套说辞敷衍李双喜,继而便转移话题道,“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是该去内厅看看大家伙到没了。”
李来亨当初就是因为办事太糙、不会做人,才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如今闯营里的兄弟,虽然大多是些像李双喜这般光明磊落的绿林好汉。但他吃一堑长一智,也不能不多想一想,多做一些表面功夫——这也算是他在破家惨案中,唯一的收获了。
石马嘶风九域阴,雪片飞舞,李来亨突然感到了几分寒意。他将挂在马具后面的斗篷披到背后,幼辞为他缝制的这条斗篷内里夹层还有一块薄绒,裹紧以后,便暖和了许多。
“下雪了,咱们也要雪中奋一奋短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