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密特站在客厅门口,他的目光里不是寻找,而是对家私窘迫的确认,嫌恶之意毫不掩饰。
“卧室在楼上?”
“在后面。”那间大屋除了老人的味道没别的。
“这是地下还是楼上的味道?”
地板之下有一人高,十几根粗木桩支撑着阴暗的空间。楼上是前高后低的尖顶阁楼,斜面之下,蛛网和灰尘覆盖着杂物。
施密特没等他回答,鼻孔重重地哼了两下,说:“你找时间来塔楼更新一下行牒,让胖子一起来,你的新监护人。记得带着遗嘱,房契也要依律重制。不过,在成年之前,愿意的话你还可以住在这儿。”
骊珠拘谨地点头称是。“但这儿并不属于你。”镇卫恐怕是这么想的。火骆驼海蒂(Hedieh)因为没有合法认证的婚礼就被剥夺了继承权,木匠们时常常提起,为寡妇鸣不平。
施密特打了个喷嚏,“这股怪味道!灰尘真多,这里得好好清理清理。你得下点儿工夫,小子。”
这是逝者的味道。老人已经远离,不会看到你的眼神。
至于灰尘,是啊,为什么这么多灰尘?
施密特晃悠着到下一处巡视去了。
骊珠站在楼梯中段,有些犹豫。灰尘带着浓浓的陈旧味道,是从楼梯口那个方孔里弥漫下来的。早上离开木屋之后,有人来过?是贼?“贼”这种特殊人物从来没在雪峰下出现过,更不该出现在逝者的家里。
他重新扫视客厅。
条几和墙壁之间留下了倾斜的缝隙;屏风被打开过,合起的次序不对;门楣横格里原本码着几块镂空的木刻,现在它们被胡乱堆在一端;那块通往地下的盖板上沾着一块青泥……
他轻手轻脚地下来,一步步挨到卧室。
闯入者在客厅用光了耐心,这里一团糟。
骊珠没向前迈步,隐隐地有股怒火撑开了胸膛。他想追出去呼唤施密特,但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咬咬牙,反身冲上楼梯。
天窗雪渍昏花,阁楼里光线不明,脚印凌乱,杂物在灰尘里躺了一地。逝者尘封于此的历史没得到应有的尊敬,被轻蔑地翻乱。
立柜和梳妆台的抽屉都被打开了,女士的衣物搭在抽屉上、抛在地上、堆在敞开的木箱盖上,另一个翻到的箱子里滚出来孩子的衣物和玩具、几张被扯烂的信笺、一团散开的棉线、和他身上同布料的少年衣裳。
他捡起一个一掌宽大小的木雕飞马。
它被重重地踩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