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云怡仍有疑惑,但武学之道,当世再无人能胜过眼前男子,既然王越对陆翊此行信心十足,她也就不再多虑。
“史家二郎从雒阳传来讯息,中常侍王甫犯案入狱,太尉段颎受其牵连,年前被赐鸩酒,死于牢中。”
公孙云怡知此事早晚瞒不过王越,索性直接相告,“段家七郎得知此事,已不告而别。”
“段纪明戎马一生,用兵如神,当世无双。但平羌之战,以杀止杀,已种下祸根;为保兵权,又党附宦官,与奸人为友。”
王越神色如常,对昔日好友的遭遇并不意外,“有此下场,实在不足为奇。”
“你还真是铁石心肠呢!”公孙云怡打量王越半晌,幽幽叹气道,“难道这个世上,就再无值得你牵挂之人?”
“王某半生交游甚广,可惜,其中十之八九,并不值得牵挂,”王越言下尽显曾经沧海的淡然,“剩下十之一二,却又无须牵挂。”
那老娘属于哪一种?或者,还有第三种?
公孙云怡很想质问身边的男子,这个疑问已经让她煎熬了太久,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王越即将决战慕容轩,没有牵挂,正是最好的状态。
或许,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就不会只是想着如何得到他,而是希望他能够一直活着,活得好好的。
“这季经纶会,可还顺利?”王越见公孙云怡情绪低落,想来另有要事,碎叶城最近的大事,莫过于当季经纶会。
“有点波折,倒是没出甚么岔子。”公孙云怡回过神来,压下心底的念想。
夜叉瞳在开场夜宴上的意外宣战,带来的影响固然深远,但对本季经纶会的干扰却不大。
碎叶城屹立百年,虽离不开历代强者的守护,但背后真正的力量,却是诸子门学所代表的精神信念和实践成果,这也是经纶会在七河流域的影响力根基。
“不过,‘暴罴’董卓倒是生得一个好女儿!”想起在学苑中那道四处奔波的身影,公孙云怡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个叫董白的假小子,小小年纪,思虑已极深远,竟借经纶会求学、互市之机,在学苑里挖起了墙脚。”
“能得云怡夸赞,必有不凡之处。”王越深知身边女子眼光甚高,她执政碎叶城多年,看得上的人才屈指可数。
“这些年来,想动学苑教习念头的人并不算少,但能入众人眼界的人却不多见。”公孙云怡言语间不乏欣赏。
“有趣的地方就在这儿,各家教习,无论男女老少,董白总能投其所好,连观星台的邹小子也不例外。”
念头易生,力量难得。王越自然明白公孙云怡言下之意。
“董白聪慧,遇事好奇,而好奇过多,常是沉迷的开端。如果董白在学苑沉迷不去,董卓得知后,可会被活活气死?”公孙云怡难得地露出了小女儿神态,碧眼中满是狡黠的笑意。
“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王越目露赞赏,悠然一笑,“云怡的执政之道,深得兵家三味,岂是董卓父女可以相比!”
“王师夸赞,小女子愧不敢当!”公孙云怡嫣然笑道。
“待得冰川恩怨了结,我欲往北邙山一行,拜祭故人。”王越虎目中露出罕见的深情,“不知可否邀得云怡一同前往?”
这个惊喜,来得实在太过突然!
北邙山素为汉廷皇家陵园,常人不可于此安葬,世人皆知定远侯班超因功得葬北邙山,却少有人知王越亡妻班氏亦葬在北邙山。定远侯去世之时,王越远未出生,所谓故人,自是班氏。
王越邀请公孙云怡同去拜祭亡妻,其中深意,自是不言而喻。
多年的抑郁一扫而空,公孙云怡抬眼望去,正对上王越的深情俯视。花海静寂,皓月当空,两人四目相对,虽不言语,心意已通。
“五原吕布,敢请剑宗现身一见!”一道带着金属质感的浑厚男声从枫林处响起,打破了夜空下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