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院内传来回话,“门掩着,有事自进便可。”
不问是谁、何事,竟爽快就这样将人引进,明承看了一眼明朗,两人一前一后提起衣摆跨栏而入。
可真是一处小院,一眼边能望见前堂中坐卧之人。
一个盘腿而坐,手捻胡须,虽坐姿挺拔,瞧上那张经历风霜的粗糙面容,大概也能猜出个年纪。
另一个人似乎是不太习惯盘坐席上的坐姿,转身侧坐,两条腿悠然的居于席台之外,手臂撑在见两旁,身子前倾隔着桌案凑向那中年男子,见人来,这才慌忙转过头。
“幽国世子!”明承停下步子,眉间微蹙,不觉嘴角牵起浅笑,“他怎么在这。”
院子是真的很小,他在这边轻言那头便听的清楚,世子微怔,脸色稍有无奈,“就说不要骑什么马,像是犯人似的游街示众,这下好,都认得我了。”自己嘟囔几句,也算是发泄心中不满,瞬间又换上悦色提起声量,冲着新来的两位客人说道,“两位也是来听京川先生说书的?”
明承冲他顺应的点点头,遂看向那中年男子躬身施礼,“京川先生安好,叨扰了。”
京川提起口气正准备说话,最后又咽回肚里,拿起跟前案上的茶盏轻呷一口沉默不言。
“我叫黎夏川,两位公子如何称呼。”这幽国世子黎夏川性子极好,丝毫没有一国世子的派头,从席台上起身笑颜朝着他们走来。
明承话已至嘴边,却被明朗拦下,将他往身后拉了拉,抢先回道,“免贵姓李,这位是我胞弟,我们不过是从临县来的书生。”
“李公子、小李公子安好。”黎夏川抱拳施礼道,礼数很是周全。
“没想到世子也喜欢听说书讲故事。”明承探出头,喜色问起,“不知世子听到哪里,可否一起听。”
黎夏川开口笑道,“落晖关道,小李公子可爱听!正说到斡塔人的傀儡术,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那傀儡之术可是神秘的紧,流传在民间的版本也只是些只言片语,大多围绕着傀儡不死之身来回说道,没有丝毫创意。可若是京川先生说,想必会有些不同。
明承来了兴头,两眼冒光脸上嗤笑,肯定的点着头象是小鸡啄米似的,从前在书院,也没见他如这般对某事提起求知若渴的兴致。
几人说的痛快,仿佛这就开启新世界的大门,殊不知那头的京川一脸嫌弃着啧吧起枯燥的双唇,耷拉的眼皮不削往前一瞧,随后又落入澄黄色的碎末茶水,“咕噜”一声咽下两口,悠悠说道,“今日乏了,到此为止,你们各自散去吧。”
这怪老头竟还泼起了冷水,几人起了兴子怎会就此罢手,尤其是那幽国世子黎夏川,好不容易从随官手下偷偷逃出听支故事,却要在兴致最高点戛然而止,他不只是郁闷更是不甘心,耍着赖皮这就蹭上前,“京川先生,您刚还精神着,怎么片刻就乏了!且再与我多说几句。”
“瞧着人多,自然是累了。”京川蓦然将目光从明承身上掠过,大家自然也就知道,他是因为谁而不愿开这张嘴。
都说读书人高傲,即便贫寒也总要装装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傲骨。却也不知这上了年纪的读书人性子更是古怪的很,明承不解,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竟让他如此瞧不上眼。
善说书文,自要有门道去了解故事背后的真相,莫不是这位京川先生认得玄鹰军明承少将!
心有嫌隙才会如此瞧不上身有重罪的他!
明承自己猜测着,不觉心里打紧,蓦然收起脸上的欢愉,就像犯罪之人面对证人那样,低头不语,心虚至极。
他是魂归附体的灵魄,大可不必顾及这具身体曾经的纷扰过往,可不知为何,每每谈及落晖关道都感觉有把尖刀悬在心头,但凡有人触及,便会让他羞愧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