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片安静,远处蝉鸣依旧,陈旧而充满灰尘的空气在许问四周浮动。
刚才的一切就像他做了一个梦,但他知道这是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出现一点昏黄的光芒,光芒渐渐接近,荆承的面孔飘浮般出现。
经历了那么诡异的情景,现在的许问却是意外的冷静。他缓缓转身,注视着对方。
荆承提着一盏白纸灯笼,对着他微微一笑,叫了他一声:“小先生。”
许问下意识去看他的脚,发现是踩在实地上的,松了口气。
他头脑越发冷静,说:“你把我关在这里也没用,修不了就是修不了。”
“为什么?”荆承侧了侧头,问道。
这还有什么为什么吗?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许问抹了把脸,耐心跟他讲道理。
“首先是钱。我们来算笔帐。”
他曲起一根手指,道,“第一,材料费。修复这样的古建筑,一般要照样还原,木头就得用木头,石头就得用石头。讲究一点的还不能用普通的替代品,得去找同样的材料。实木价格按平方算,最便宜的松木都要两百多。这是木构建筑,需要多少木头?需要多少钱?”
“第二,工具设备的费用。各种工种的工具得买吧,大型机械设备得租吧?这得多少钱?”
“第三,人工费。古建筑得要专业人士来修,修起来按年计,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请人得多少钱?你算过没有?”
许问挥手划了个圈子,总结说,“这样一座宅子,修起来费用至少十亿起,我一个死打工的,挣一辈子也挣不到零头!”
“总结得不错,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荆承同样竖起了一根手指。
“什么?”
“无需人工费用,可由你自行修复。”
“这么专业的事情,我一窍不通啊!”
“不会,可以学啊。”
“……”
荆承和风细雨,却堵得许问说不出话来。
“如果我说我真的没法修呢?”许问有些无力地问。
“那就一辈子留在这里好了。”
夺的一声,灯笼被轻轻放在了桌面上,荆承退后一步,消失了在黑暗中。
周围的空气平静下来,许问确定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许问并没有因此轻松,心里反倒一沉。荆承这么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只可能是笃定他绝对已经逃不掉了。
即使如此,许问仍然没有死心。他把球球放到地上,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一下这里。
最后,他回到四时堂,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长长叹了口气。
他确定了一下自己当前所处的状况。
这里就是他最初看到那样的破房子,如他所想,要修复的话工程量非常大。
前到那两棵香樟树,后到庭园的围墙,是这宅子的范围。在这个范围里他可以自由活动,之外的地方全部被一堵看不见、但是的确存在的空气墙隔住,一点逃脱的可能也没有。
这堵墙简直像漫画里所谓的结界,让人感觉很不真实。但现在它实际存在于许问的眼前,许问只能接受。
也就是说,除非他像荆承说的那样修好这座宅子,否则就真的会被一辈子困在这里,再也没法出去。
但是荆承提出的,本来就是不可能完成的要求。
球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像往常那样环绕在他腿边,抬头去蹭他的手掌。
许问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低声说:“对不起啊,害你跟我一起被关在这里了。出门遇到鬼屋,这运气也真是绝了!”
球球把脸整个儿埋在他的手掌心里,许问笑了两声。
他突然间回忆起了辞职的事情。
公司和施工方产生纠纷,许问明知施工方更有道理,但完全没办法帮忙解释。
他到这里来之前还接到过一个电话,是工头陆立海打过来的。
陆立海说他联系上了收藏馆的大老板,也就是那个富二代,想当面跟他解释方案。大老板同意了,设计部那边肯定就没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