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巫心的眼珠子黑溜溜的,与她木木的表情截然相反。当然,如果不和她目光相接,其实也看不到她的眼珠子。因为她总喜欢低垂眼帘。
寒玉为燕巫心的神态哑然失笑。很多年没有人这样看他了。眼前这人试探他,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姑娘看寒玉很像骗子?”他笑着问。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只是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燕巫心没想到他这样直白。她当然不会说他是诓她的。古书上确实记载有洞察天地奥妙的神人。可古书又云,这一技艺师承严格,人品趋于圣人。他们出山后自立门庭,也许立于市,门庭深隐。更多藏于安静之所,一卦全凭缘分。
很久以前,似乎有一派叫天机阁,坐拥皇都一偶,专为皇室所有。当时占卦一门兴盛,天机阁之下蔓延出去许多分支,门徒众多。
天机阁的阁主极为受皇帝信任,任何大事都请去占上一卦,求个凶吉与否。
可惜,皇朝更迭时,这一门派突然就消失了。
原附属于天机阁的分支慢慢变成了一个个独立的门派。部分几个掩盖曾经隶属天机阁的事实,自吹承天地仙灵,能晓天洞地。
大概那时候起,江湖上就出现了许多坑蒙拐骗的神算之辈了。
如今所谓江湖神算,大多数沿袭了天机阁流传出来的一点皮毛,照本宣科能说出一些。但很多名声自夸得响亮的,多是一窍不通之辈,只凭一张巧嘴说个天花乱坠。
至于寒玉,她说不上灵还是不灵。前世今生都忘了,哪里能因为三个字就全信了他的话呢。
等到明天,今夜的事不用多久注定会忘光光。
她可不敢说,她曾被白无醉教导过,青楼寻的是开心,出了那个门,忘了里面的人。
心里的想法不管怎么样,口头上不能直说。“白公子说笑了。我……实在好奇那两字的意思。还请指点迷津。”
“罢了,罢了。”寒玉摆摆手。“寒玉开个玩笑而已。”他折好那张宣纸,交到燕巫心手上。“你我有缘,以后还会再见的。此物,当个想念。”
燕巫心拿着那纸,以为他在赶人。正想着耍个赖皮,硬留下来,应付这一夜。
她在斟酌着话题,寻思如何说才不至于十分丢脸面。
外面突然传来说话声。
“大人,您不能进去。白公子房内已有客人。”
“嘿,敢拦我,知道大爷是何人吗?”
燕巫心看向门口,说话声就在门外不远。后一个说话的人声音挺是耳熟。
她皱起眉头。陈邬怎么来了?燕巫心微微凑近寒玉,小声说,“我和门外那些人有仇怨。可否让我避让一下?”
寒玉抬起手,指了指屏风后面。
陈邬推开木门走了进来。他直勾勾盯着寒玉的脸,半晌,笑了起来,大赞道,“好,好看。他们没有骗我!”
寒玉蹙眉看着他,闻到浓重的酒味。
紧跟在陈邬身后,一身醉梦楼装扮的人焦急的解释,“我拦不住这位客人,他们……”
寒玉抬手止住他继续说下去。
这样的情况寒玉见过很多,既不愠怒也不呼喊人来解围,客客气气的施了一礼。
醉酒的人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陈邬已然伶仃大醉,嘴上还是气冲冲的嚷着,“拿酒来,我要与你喝!”
寒玉神色平静,挥了挥手让小厮下去准备酒菜。然后客气对陈邬说,“来我醉梦楼寻的是开心,可大人这般仪仗,教寒玉不适。不知可否让他们到门外等候?”
陈邬顺着寒玉的话去看身后木然排列的手下,喷着酒气,大手一挥,“出去!你们都出到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