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允吾将手中的碎片交给了秦乐,解释道:“此法乃是修瓷技艺中的金缮之法,这瓷枕就犹比人生,有的人可以一世安稳,有的人却落地而碎,但这并不代表会永止于此,只要用心修补亦能继续前行,尽管不复如初,但金色的纹路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秦乐知沈允吾是为了劝解她才这么做,望着寝室外崭新的瓷窖,看着沈允吾指甲中的黄土,眼中瞬间涌上了泪花,“三嫂,您竟为了我连夜做了瓷窖,我何德何能让您如此……”
沈允吾自是不能告诉秦乐她连夜搭建瓷窖是因心中有愧,拉起秦乐的手,语重心长道:“秦乐,你值得人对你好,不能否认自己的价值,人生的路很长,往后也许还会遇到比这次更难的事,要存着防人之心,说不定哪日我也会害你……”
“三嫂才不会,三嫂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秦乐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
沈允吾一时语塞,心中的愧疚越重,再也不能和秦乐待下去,有些慌张道:“这些碎片我让丫鬟先帮你涂上生漆放入瓷窖,你试着修补看看,我有些事需暂时离开……”
她又有些担心地问:“你不会趁着我不在用这碎片……”
秦乐连忙摆手,“三嫂如此为我,我若再不懂事,那真的是拂了您的一片好意,我会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找个师傅学武,努力成为和三嫂一样的人!”
沈允吾更觉受之有愧,道了句那我就先走了,几乎逃地冲出了镇国大惊军府。
十年地狱之苦,她本以为已足够冷心,却没曾想谁人都舍不下,谁人都不忍伤。
她恍惚的四下行走,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中书省外,远远地看见温少喧下朝后从马车中出来进入中书省处理事务,看着温少喧处理完公务回府,看着温少喧在书房中提笔书写,平日里的冷厉褪去,眼中竟透出些温柔来。
这时郑来调查完康奇之事,正欲入府禀告,忽觉院中的梧桐树后隐着一道视线,迅速拔剑刺去,惊见那人是沈允吾,猛然收剑,诧异问道:“夫人?”
沈允吾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郑来收声,“不必告知温少喧我回来过。”
她转身离去,但忽地又停住了脚步,侧头问道:“郑来,温少喧对你来说是什么。”
郑来一怔,似是不知沈允吾为何突然有此一问,郑重答道:“自主上救属下全族于水火后,属下便唯主上马首是瞻,定全心全力守护主上!”
沈允吾神色复杂,犹豫了几瞬才道:“那便好好护着,拼尽全力护着!”
她说完,便跃身离去。
郑来更加困惑,但念及需禀之事,不再深想,转身进入书房,跪地禀道:“属下参见主上!”
温少喧微微抬眼,知郑来因何而来,淡声问:“事情查得如何了?”
郑来禀道:“奴才这些天仔细调查了康奇,康奇原是负责出使外国的使臣,现已离朝,此人在朝中谨小慎微,从未行差踏错,唯一蹊跷的便是二十年前与当时还是忠文王的皇上和镇国大将军出使北赤后就被调去了司农寺草料场,他一使臣怎会懂得如何鉴别草料,属下觉得奇怪,就着手调查了二十四年前南旭派遣使臣出使北赤之事……”
“如何?”温少喧问。
郑来答道:“属下发现只要参与了二十四年前出使北赤的使臣皆被调职,更觉有异,便飞鸽传书给了我们在北赤的人,发现这次南旭使臣出使北赤的时间恰好是北赤皇后失踪之时,在详查后,从一离宫宫女口中得知,北赤皇后失踪之前曾恶心呕吐食欲不振,应已怀有身孕,那宫女还说北赤帝忙于政务已有三月未入皇后寝殿,怀疑北赤皇后肚中的孩子不是北赤帝的骨肉。”
温少喧手中的笔尖一颤,声音似乎微微发颤,“那可有查到南旭使臣们出使北赤时是否有在宫中留宿?”
郑来点头,“本他国来使不该留宿宫中,但那次南旭派遣使臣出使北赤是为了与北赤签订停战合约,北赤帝为与南旭交好,特地拒绝了鸿胪寺为一众使臣选好的馆舍,将一众使臣留在了宫中。”
温少喧忽觉一阵眩晕感袭来。
郑来察觉到了什么,“您为何这么问,难道是怀疑北赤皇后肚中的孩子,是二十四年前出使北赤的南旭使臣其中之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