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神在大夏也有道统,它的名号叫做——众生楼。”
似是往事太过久远,或者是这位天下刀甲不愿意再去记起,所以佝偻老人沉寂许久,才又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方尘坐回木椅,青山录中关于众生楼的记载逐渐浮现于脑海当中。
那座立于大夏皇城神都的九层楼阁,高度几乎与皇宫齐平。
众生楼内从不招收弟子,但每相隔数年出来行走世间的武者,无一不是高居山巅之上的大能。
而关于众生楼最近一次大规模的出手,便是大夏立国之时,一人一枪覆灭了上宗大楚门。
“世间武修,除开八大上宗和皇族,都以为世间仅有两座天下,隔着冥海的妖族天下便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但殊不知所谓的人妖仇恨,不过是多少岁月前那些所谓的神,为了辖制两方天下的势力埋下的祸根罢了。
那座众生楼之后的天外天,才是两座天下那些亡命冥海的人和妖,最该怨恨的地方。”
语不惊人死不休,佝偻老人抬头看向方尘,随即淡漠地瞥了邢仞一眼,继续说道。
“人族与妖族两座天下的恩怨,不论前因如何,但这些年冥海的万顷尸骨,已然使得两座天下成为死敌,仇恨不可调解,只有淋漓鲜血。”
从进入堂屋便保持缄默的邢仞,闻言苦涩一笑,却是难得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当年方家一案发生之时,青山却在前一日突然遇见了妖族天下数皇临边。
不得已派出了山内几乎全部大能亲赴冥海,这才无力驰援方家,这也是青山一憾。”
紧接着,似是对当年剑王城那场屠杀颇为愧疚,这位青山当年增援冥海闯出拙峰数子名号的剑修,低头看向方尘,苦笑着说道。
“当年之事太过突然,青山驰援冥海确属应当,但剑王城方家惨案因为缺少助力已然发生,方家火种近乎枯竭,老夫对青山那股怨气终究是无论如何都化解不了了。”
关于青山和剑王城的渊源,是一次次冥海携手斩妖积下的真正友谊,这两方曾经决定守望相助的巅峰势力,却在十数年前那次变故中同时遭逢厄难。
青山在冥海那一役,年轻一辈天骄折损无数,如拙峰这般主峰甚至隐隐出现了传承的断层。
而方家更是几近灭族。
聂刀音一席话落,邢仞只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当年那场屠杀,事前剑王城没有得到一点音讯,从众生楼直接杀向东域的那些所谓神祇,境界最低者也与老夫持平,乃是半尊。
而其中境界高深者,恐怕比青山那些最为古老的太上还要站得更高。”
武修破镜,自九境过后,便是山巅、生灭、至尊三境。
其中至尊一境已然是当世巅峰,如上宗潜修的太上以及戮夏城的妖皇,多是此境。
所以跨过生灭,却还未完踏入至尊的半尊,便是在世间行走的最巅峰的战力。
所以,聂刀音在提及此事时,语气不免肃然几分。
但没有丝毫畏惧。
“当年剑王城内坐镇的便是我和陈剑声四人,在察觉到那股一人独压整座王城的气势后,原本欲要拼死一战的我们虽然心有不甘,但明知不可敌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带一些方家的种子逃生。
但我们还是低估了众生楼那位天外天来人的实力。
当日那人不过随手一剑,便破去了老夫的刀势,斩开了陈剑声的剑道本源。
即便我们随后选择了各携一部分方家嫡系逃离,但到最后成功逃出的却只有陈剑声和你。”
似是那位众生楼的来客给聂刀音留下的记忆实在太深,这位在城主府自封十数载的刀甲,在说起当年那一幕时,双手仍是不自然的紧握成拳。
恍若一切都还在昨天。
历历在目。
“至于那一日的一切,说起来老夫的确也算是方家的叛徒。”
紧接着,佝偻着身子的聂刀音腰杆再曲下几分,轻声一叹。
“当日,按照我们四人的谋算,老夫应当是携带方家一脉嫡系从城东逃亡。
但不等老夫出手,大夏蛰伏剑王城的暗探竟是已然拿捏住了老夫此生唯一的软肋,我的女儿。
于是,当日老夫在方家和嫡女之间终究还是犹豫了,或者说是选择了后者。
老夫虽未出手伤方家一人,但也未曾出手救下方家一人,就那样看着剑王城淹没在一片血腥之中。
再后来,老夫心气大衰,大夏又以我之嫡女要挟,逼迫老夫诛杀了一些前来剑王城驰援的江湖侠客,也算是坐实了老夫的叛徒之名。
所以,众生楼那位才会任凭我这个不敢拔刀的废物在剑王城枯坐十数年。”
似是说出这番话耗尽了聂刀音这位天下刀甲毕生气力,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说完这些旧事,缓缓靠倒在背后的木椅之上,闭目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