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这样说,扼杀生命的那个人,是韩非然。”
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吧,姜晚莞甩开她的手决心往医院里头去。
姜晓棉还想拉住她阻止时,却被她呵斥一声,脚步只能停驻在原地。直到姜晚莞的背影消失不见,韩非然才现身在姜晓棉面前。
他的无地自容,并非是因为自己的荒唐错事被姜晓棉发现。他连忙拉着她掩饰:“晓棉,你是不是觉得我背叛了你,我也很内疚。那天,我们都喝酒了,我误把她当成是你,我压根就没想跟她有任何的牵扯…”
姜晓棉怒了。
“非然,我才发现你有这么不堪的一面。你根本沒有背叛我,你背叛的是你自己。一句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这就是你不负责任的原因?”
姜晓棉冰冷的罪责数落,却让韩非然只坚定他的想法,她又如何知道,那晚事情发生后,满脑子对姜晚莞的愧疚,都因为他心里只想占有姜晓棉。
他冷冷一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就不会娶别的女人。”才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个辣辣的巴掌。
韩非然觉得嘴角边有什么在淌,他抹掉那浅血,咧着疼痛轻笑出声:“这一巴掌换成是谁打我,我都会打回去。只是由你下手,我心甘情愿领受。”
姜晓棉攥着掌心的疼痛,她无法直视这张肮脏的面庞,微斜了身欲走,“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现在跟着我进去,晚莞就会改变主意。”
“哈哈哈……”韩非然在笑那句“改变主意”,放狠话说:“跟一个我不爱的女人生孩子,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最大的耻辱。”
所以说,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前来看看姜晚莞是做怎样的选择。他很满意,毕竟不用费唇舌。
姜晓棉看他时,他已抬了两步脚离去,急得直唤:“韩非然,你回来!你今天走了,我会恨你的。”
那个人没有回来,留了一句话:
“反正你不爱我,那就恨吧,这样,你心里也算有我。”
同一片阳光下,光线穿过残酷绝情的话,冷冰冰地投射到手术室。就连医生那一句“你准备好了吗?”,像是以冰块作为传声的介质,因为实在听不出一丁点的人类血性。
四周都是白色的,姜晚莞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眼睛望着浅黄的天花板,逐渐蒙上一层死亡的惨白,从医生手中传过来的金属器撞声,像一双双罪恶的手伸向死亡的召唤。
总觉得麻药失了效,姜晚莞还是感觉到整个身体都痛成了两瓣,好像血液都流空了,自己躺在一片血海里无力地呻吟。记得医生说过胎儿还没有成形,那一刻,小生命化为一股混臭液体流出自己身体的时刻,她居然在想这个孩子眼睛,嘴巴,鼻子会跟自己像成什么程度。
不是跟韩非然像成什么程度,而是跟自己像成什么程度。
但是如果重新走进医院,她还是选择这么做。
最后医生交代了她些话,什么睡好,吃好,不要碰凉水之类的,她都撑着一张苍白的脸庞说不出来声。那张脸,像白色的玫瑰花瓣,在冰冻三尺的冬天里积压着厚厚的霜雪。
不等医生说完,姜晚莞就邋遢着脚步走朝门口,医生也闭口了那些未完的叮嘱,摇摇头讥笑了一句:“…图一时爽快,就该承受这样的后果…”
因为步子拖沓得慢,姜晚莞听到背后讥笑的声音不止一句,后背像是被人插入了一把短刀,揶揄,嘲讽,尖酸,刻薄…都变成了握在刀柄上的力量,每说一个字,都让刀子深入三分。
“晚莞,你…”
“我什么?你们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姜晚莞推掉了代时骞来扶的那双手,无助凄凉的目光转眼亮出锋利逼近他们,“姜晓棉,杀死我孩子的不只是韩非然,还有你。”
那种忿恨的眼神,姜晓棉已经习惯了,当下不跟她争论,只过去扶着她:“不管怎么样,我送你回去吧。”
姜晚莞呵斥:“走开,我不屑与你们为伍。”
她独自走出医院,看到天空都蒙了一层墨色的悲伤。就这样,来时一个身子两条命,离开时,一个身子一条命。
贱命一条。
回到家,杨恬磕瓜子的声音盖过了姜晚莞的开门声,她看到晚莞病怏怏的神色回来,叱鼻的语气道:“哎呦,抗婚也用不着装病吧!”
“我嫁。”
姜晚莞拖着病体慢慢吐出这两个字,然后喉咙就像被刀割了一样说不出别的话。
“哎呀,想通了就好,嫁去享福…”
“啧啧,这样后半生都不用愁!”
“当霍家高贵的女主人总比当那个穷小子的糟糠老婆要好吧!”
…
杨恬眉飞凤舞的表情,巴啦啦的串话,连躺地的瓜子听了都要飘起来。
姜晚莞打开房间的灯,头顶的华灯镶着珠光琉璃样式的垂吊,金光闪闪地晖映下来,佛过光的家具像镀了一层金。原来所谓的“家”有那么冰凉,用金钱,虚荣,贪婪,欲望…铸就了一个精致的囚笼。
接着就把人锁在里面。
姜晚莞晃着身子进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透着光在碍眼,她顺着光望去……
喔,是那包牛肉脯。韩非然送的牛肉脯。姜晚莞舍不得吃的牛肉脯。
这样保留着,有五年历史了吧。
时间擦旧了包装上的字迹,姜晚莞用指尖轻轻刮一下,那些墨迹立刻斑驳脱落变成墨屑。透过包装,清楚地看见霉菌在蓬勃生长。
呸,发臭了。
这段情就就发臭了。
“啪”一扔,它终于被丢弃在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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