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渐渐地缓和,肤色也趋于正常,关节也没那么疼痛,看来真是冷不得。她将快凉掉的水撤走,拿出一条毛织的围脖缠绕在他的胳膊上,这才放下衣袖,把暖手壶塞给他。
关暮远本想拒绝,一个男人抱个暖手壶,实在是不妥当,但是看到疏禾那么焦急的样子,他也只好听她的话。
常婉一直在等他,他去的时候已是深夜。
还是从她屋的后窗进去,常婉早把牡丹支开了。一盏烛火燃的很亮,她放下的香囊还在灯下案上。
俯身问安,所有的开场白也只是一句“将军”,他还是如常,一声“无需多礼”。
两人坐定,他看着那香囊,整个很精巧,花纹也很精致。“这香囊原本也是想绣给将军的,又怕将军不收”,她的话打住,自己说不下去。
聪明的人不会给自己留尴尬的时间,她立马换个话题,“将军,这两日要出征了,可安排妥当?”
关暮远立马回答:“除了府里的事还没安排好,其他的都安排妥当。”
她明白,将军是不放心府里的某些人,但是她也知道,放不下的那些人里面肯定没有她常婉,尽力克制自己内心的哀伤。她说:“将军,府里的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您大可放心交给我。”
他也正有此意,“我今晚过来,就是想拜托你几件事,府里的有些事还真的要请你帮帮忙。”
常婉调整了一下情绪,“将军这么说,就是折煞我了。什么事,您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会尽力做到。”
他开口,“你知道的,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夫人,她对于府内的事务不曾经手,对府内的人都不了解,我希望你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多照看她。不是说要亲近,就是莫让她受到江氏那些人的伤害,你要保护好自己,然后保护好她。”
常婉默不作声的听着,关暮远停顿了片刻,继续说:“我知道跟你说这些,对你有些过分,但是我没有办法,委屈你了,若我平安归来,定会补偿。”
她心底的那一点点不悦,被他最后一句话扫荡的无影无踪。将军希望夫人安然无虞,就如同她希望将军安然无虞一样,她的那一点点不悦怎比得上让将军安心重要呢?
她说:“让将军没有后顾之忧,安心出征,都是我该做的。我与将军早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为将军做事是我的本分;夫人是将军心尖上放不下的人,我自然要替将军好生照看夫人,就想您说的,不用亲近,发现危险,尽早扫除。将军放心,只要我在,定会护夫人周全。”
听到她如此一番话,心里五味繁杂,“第二件事就是江氏,这次没有连根拔起,她身后之人又在中原,我有些不放心。我会以贬斥你为由,塞两个人进你院里,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供你差遣,也好保护你们。”
他继续说:“第三件事就是府内的大小事务,现在由管家和奶娘在打理,若是有人想介入,你要阻止。你切记要注意江氏跟容氏,一个太狠毒、一个太神秘,都是不能亲信的人。江氏被我禁足,为了防止她暗中勾结,不允许她跟任何人接触,她身边现在的人,是我安排的人,但还是多留个心眼。”
她答应的很爽快,但是,她也害怕,“将军,在府里,唯恐没有我说话的份。”
他说:“放心,我会告诉管家和奶娘的,只要他们支持你,就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她说:“将军的嘱托我都记住了,还望将军在外万事小心,照顾好自己,时刻记得夫人还在府里等您!您是出征打仗,放下心里的负担,这样才能全心迎敌。您放心,只要我在,我绝不让将军府出任何事。”
一番嘱托,两份心意,三番叮嘱,再次禀明。
常婉从里间拿出那个包裹,放在将军身旁的案牍上,“将军此次远行,是为战事,生活艰苦,这点东西您带上,以备不时之需,没什么贵重物品,都是将军用不上的小物件。”
他也不想辜负一个人的关心,没推脱,爽快的答应,常婉很是高兴,随手把那个香囊也塞进包裹里。
一切都已嘱托,临离别时,他说:“府里有任何事,都要写信告诉我。府里,就拜托你了!”
她还是让将军放心出征,不要忧心府里,诚心答应他的嘱托。
一番嘱托,剩下的都是别离。他带着包裹离开时,外面的雪风肆意,迷乱了他们的眼。
回到书房,关暮远将包裹放好,就去正院找奶娘和管家,又是一番叮嘱和嘱托,深夜里,诉说的都是不舍与别离,到处都是伤感的空气。奶娘眼泛泪花,泣不成声,将军与她拥抱,给她以安慰和鼓励。
连夜处理内务,贬斥常氏,换掉她的侍从,又秘密在各处安插他的亲信,一番忙碌,等他回到疏禾的院子里时,已是夜半。
疏禾跟何欢还在灯下织毛袖套,那是专门做给他暖和左手胳膊的,为了在出征的时候让他带走,只能连夜赶制。将军回屋,何欢赶紧退出,把未制完的一并带走,她换个地方再织。
两人秉烛夜话,你侬我侬,全是不舍与嘱托,其实喝酒的那晚早已说过,只是忍不住再说一遍。似乎再说一遍,就真的能少分担忧。
半夜入眠,一番不舍的依恋都化为云雨,这黑夜竟是如此的伤感跟无奈。太多人以为同枕而眠就能相许一世,但愿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