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石几上摊开着两方帕子,当中各放了几块寻常的酥酪点心,这一对比,确实有些尴尬,裴贞婉不由一笑:“重在心意。”
将食盒放在石几上,轻轻揭开盖子,小十七的小脑袋就已经扑了上来,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在那瘦小的脸颊上显得尤为明显,馋虫也几乎要从眼中喷出。
裴贞婉捏了最上面的杏仁饼递给他,蹲下来交代道:“今日这点心许多,你每日只许吃两三件,不可多吃,否则撑坏了肚子,可要受苦。”
小十七懂事地点了头,杏仁饼已经塞进了嘴里。孩子虽馋,但到底身在掖庭宫这等苦地方,平日里也难吃到这些点心,一小口一小口仔细地咬着,生怕咬碎了手中的饼,碎了渣滓在地。
看着小十七这般模样,冯岚伸手指了石凳示意裴贞婉坐下,淡淡道:“那日你去禁军寻我,我与其他将领正有事在忙,没能出来见你,莫要生我的气。”
原是这样,裴贞婉心想,既然不是刻意避而不见,那自也没什么可责怪的,颔首道:“大人公务为先,自然不会生气。”
冯岚嗯了一声,便一直看着小十七吃点心的模样。
两人这般坐着,竟有些相顾无言之意。裴贞婉暗中打量着冯岚的神色,想要将他的言行与自己的猜测比对,却好似又从冯岚的眼中读不到特别的情谊,反倒是有着事多烦心之意。
今日的冯岚,虽如往日一般面带微笑,神色却不甚轻松,裴贞婉眼看着他好似在出神,不由清了清嗓子,道:“冯大人似近来似乎很忙。”
冯岚回过神,看着她,愣了一愣,才道:“是,近来有一件棘手事,确实有些烦扰。”
“哦。”裴贞婉应了一声,无意细问,禁军之事,总归不是后宫里的这些弯弯绕绕。
未想冯岚自己倒是絮絮道:“陛下近来有一个差事派给我,确实有些烦扰。洛都一位侍御史,上月莫名死在了府中,陛下派我去密查,只是这么久了,一直也没什么线索,所以有些发愁。”
侍御史乃是台院下吏,掌纠兴举百官、入阁承诏、知公廨事,这等监察百官,行弹劾之举的官员,死的蹊跷,倒是令裴贞婉心下好奇。
只是她不意冯岚竟这么直接讲了这等要事出来,论起她后宫宫女的身份,原是听不得这类秘闻的。侍御史虽不是高官,但莫名身亡,这事陛下属意禁军亲卫密查,本也是极为机密之事,这样直白的讲于她听,多少有些不妥。这一厢思量了一下,打算轻轻揭过,便淡淡道:“侍御史若是无故被害,确是大事,冯大人要费心了。”
“哦,你竟然对台院之事有了解?”冯岚倒是起了兴趣,侧首看着她,“你认为,侍御史死,算是大事?”
裴贞婉此刻只想赶紧跑开,本是随口敷衍的话,为何这冯岚竟揪住不放,还要深问?她此刻倒是想推脱说,陛下令其密查,想来当为大事,只是这几次与冯岚接触下来,她自然知道这种托辞是无法打消冯岚好奇心的。
罢了,裴贞婉提了提气,道:“我大体知晓台院的侍御史专职监察百官,想来大人们总有人忌惮他们吧。若如你所说,这位侍御史大人死的莫名,那不知是不是碍了哪一位权贵的眼。这都是我胡乱猜测的,你莫要往心里去。”
未想冯岚却抚掌大笑:“你倒是聪明有想法的,贵妃身边竟然有你这样的宫女,这一年却默默无闻,倒是可惜。”
这等男子爽朗的笑声,却令裴贞婉一丝慌乱,此处虽人少走动,但总归也是掖庭宫旁,冯岚这等笑着,若说不引人来看,也是不可能的。何况他们所谈内容,本就隐晦,小十七年纪小听不懂倒也罢了,冯岚这么不顾忌的说笑,怎么丝毫不担心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