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水月宫的规矩,身为暗卫,他不能现身,只能够在暗处保护宫主。如今他陪伴在侧,已是闻宛白开恩,可无论如何,百里无月都不敢与宫主同席用膳。
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闻宛白悠悠道:“不必拘谨。”
百里无月这才抬脚走到闻宛白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房间虽不大,可两张木床,一个圆桌,却是放得下的。
苏晔之来时,二人正心照不宣地用着晚膳。
清冷隽绝的眉眼间刻着至纯至澈的温柔,浓而炽烈一圈圈化不开的,是无尽的爱意。“我已将他安置妥当。”
这个“他”,自然便是西谕恩。
闻宛白捏着筷子的手在空中生生一顿。
良久,她轻轻一笑。
“多谢。”
除此,再无他言。
他如今不再是南鸣山庄的弟子,而是当今圣上失散多年的六皇子,理应待在皇宫中才是,如今却迟迟不归,闻宛白猜不透他心中究竟在想何事。
“无思”此毒,当真这般管用?
苏晔之踱步至床前,掀袍坐下,抿了抿清冷削薄的唇,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忽明忽灭的烛火映衬下灿烂夺目。他来此处,自然不是为了告诉闻宛白这件事。
他只是很想见她。
闻宛白将筷子搁下,取了帕子轻轻擦拭唇畔。见苏晔之并无离开的意思,皱了眉,“你还有事?”
百里无月起身,拱拱手,“无月先退下了,给二位腾个清净地儿。”
他对苏晔之的成见似乎很大。
闻宛白点点头,目送百里无月离开。
苏晔之走到她的面前,语气中压抑着几分悲伤。
“宛白,你还会回来么?”
是询问,而非强制。
闻宛白忽而念起,他从祈明谷带回她的情景。那时的他,还未被种下“思离”,对她的态度,同此时自是大相径庭的。
原来,爱一个人,与不爱一个人,有时候,一个眼神,一句言语,便能够看得真切。
闻宛白抬眸,回望他那清澈的眉眼,笑意斐然,可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笑意分明未达深处,“那里是你的家,却不是我的。”
水月宫是她的来处,亦会是她的归处。
苏晔之身形一顿。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苏晔之知道她想要什么,一直知道。
闻宛白抬手斟了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溢开。
“苏晔之啊,我们认识有多少时日了?”
苏晔之垂眸,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四月有余。”
闻宛白呼吸一凝。
良久。
忽的笑了开来。
“倒是本宫身边为数不多活的时日最长的男宠了。”
百里无月在门外把守,她自然是不担心隔墙有耳,一句“本宫”自然而然便道了出来,两个人皆有几分怔愣。
苏晔之再进一步,抬手毫不避讳地擦拭去她唇畔残留的水渍,眉眼间镌刻着不尽的温柔缱绻。
不过须臾,他便收回了手,垂在身侧。
“我是认真的。”
他承认从前是存了私心的。
他用百般计谋迷惑闻宛白,只是不愿看见她得到想要的东西罢了。
时至今日,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可惜,有些东西,覆水难收。
闻宛白将眉一挑,一字一顿,“我要宋玉裴的眼泪。”
宋玉裴曾说,若是取了她的泪,便会让她死于非命。
只要宋玉裴这三个字一出口,便足够让苏晔之的决心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