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半信半疑。推开门,果然看见谢轻云和雪凌寒等在离顾长风两丈开外的地方,一人捡了根树枝在戳土,一人背着手看飞鸟。“凌寒,空谷大师唤你去叙话。”
雪凌寒一言不发,整整衣冠,朝禅房而去。
谢轻云甩着树枝,眼神涣散,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听刚才来唤我们的小师父说,你是空谷大师唯一的俗家弟子?以前我去过灵境寺几次,也没去拜会他老人家……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只听说他不理俗务,我又没事找他,便没敢去打扰。”
“不去是对的,去了也未必能见着。师父常年闭关,不见外客。”
谢轻云的神情越发失落了,依着一棵树默默看远处的云片。
“八月十五的晚上,我养母去世了。”莫待望着天空,声音淡淡的。“我竟没能送她最后一程。师父说,她走得很安详,就是很放心不下我……”
谢轻云叹道:“生老病死,谁都逃不掉。有我们在,你不会孤独。”
不孤独?谁能逃过孤独的侵扰,谁又能拯救谁呢?莫待没说话。两人就那么站着,各想各的心事,直到雪凌寒出来。“谢三公子,大师让你叫上顾掌柜同去。”他面色如常,和走之前比没有不同。
谢轻云似乎有些忐忑,略迟疑了片刻才走。
雪凌寒遮住莫待疑虑重重的眼,笑道:“怕你了。你的好奇心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重?”
“不说拉倒。”莫待撇撇嘴,依在谢轻云依过的那棵树上。“人家都说有幸听空谷大师讲经讲人生的人,都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你又是哪来的运气?”
“你啊!你就是我的运气……”
“打住!”莫待跳上树旁的石头,学着空谷大师的样子双手合十。“我要练习听万物之声。”他刚盘腿坐好,冷不防石头下钻出一只小刺猬,顶着一身尖刺爬过他面前,无视了他的存在。“呵,这小家伙一点不怕人。”
莫待刚要动作,灵犀已化作一头有刺的细木棍戳了戳小刺猬的屁股,并顺便将它掀了个底朝天。小刺猬吓得缩成一团,骨碌碌滚下土坡,好半天不敢动弹。“哈,你能变形了?”
灵犀变成一条色泽金黄,肉质肥美的小鱼干,洋洋得意地走来走去。莫待心喜,拿起来就咬。咔嚓,他的牙差点被崩掉了!再看灵犀,早已变回指环套上了他的手指,完全就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莫待嘿嘿冷笑:“厉害,这一回合是在下输了。”
雪凌寒笑问:“该不会你还要和它斗下一回合?”
莫待忙不迭地把手往背后藏:“你不能见它能变形了,就想要回去。”
雪凌寒哭笑不得:“我有那么小气?就冲你这么想我,就该好好补偿我。”
两人说着笑着逗灵犀,直到谢轻云和顾长风回来。莫待绕着两人转了一圈又一圈,疑道:“谢三公子,我师父说什么了?瞧你这雀跃的小模样。”
“不告诉你!”谢轻云叉腰笑道,又是从前那副洒脱疏阔的神情,“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而空谷大师的一句话,就抵得上我读了一辈子的书。”
“废话!我师父可是无双的智者!长风,你呢?你又是为什么高兴?”
顾长风搔搔头:“也没啥。大师就说了些公子小时候的事,比如……”
“停!你不用说了。”莫待嘟囔道,“师父真是的,咋什么事都说。”
谢轻云笑道:“某人也有小尾巴在我手里了。”他捡起那根树枝,边走边唱边逗鸟,那得意劲当真是无人能敌。
莫待默默舒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才是我认识的谢三公子。他没注意到雪凌寒打量他的目光,和顾长风说着话走了。
晚饭后,莫待早早地回房,打坐调理。他的房间在逸梅园的深处,不属于客栈的客房,离众人的房间都非常远,尤其是和雪凌寒隔了好几重院落。顾长风说,武林大会前,房间就订完了,谢轻云他们的是提前预留的。他不知道雪凌寒会入住客栈,也就没有准备,只能临时将书房整理出来给他住。好在书房的环境优雅肃静,倒也不算委屈。雪凌寒也不挑剔,住得很愉快。唯独不满意的是距离莫待远了,怕有事照顾不上。
一点佛香飘进窗口,是陌生的气息。莫待没睁眼,等了片刻才道:“城主既然来了,又为何举步不前?这屋子里没有机关陷阱,大方进。”
苏舜卿跳下房梁,进到屋里:“莫公子怎么就知道是苏某?”
“这檀香气味清奇,很好闻。想必城主刚陪老夫人理完佛。”
“我可是换了衣服才出来的。莫公子的嗅觉也未免太好了。”
“衣服是换了,头发也洗过了么?没有吧。因为没时间了。”莫待摸出玑云豆放在掌中,笑问,“我被孟星魂重伤都没舍得吃,城主真忍心下手抢?”
“莫公子料事如神!我确实是为玑云豆而来,莫公子可舍得?”
“舍不舍得,得看价码合不合适。城主开什么价?说来听听。”
“玑云豆无价,我的命也无价。既是无价,公子开口更合适。”
“两个问题:第一,蒙怅隐秘的身份和他死前说的那句话有什么关系?第二,这个是做什么用的?”莫待将一枚印章丢给苏舜卿,那是吴忧当日从燕双飞身上得来的。“我无意间捡到的,看上面的图纹似乎和皇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