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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内殿,李桑若颓然坐下,掩面而泣。
在战争杀戮和疾病生死面前,即使她贵为太后,又能如何?
她哭自己的无力,哭裴獗的无情,哭先帝的早死,哭儿子太小,恐惧孤独又无助,在裴獗决然转身的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所有。
唐少恭面无表情,好似看不到她的可怜。
“还不到伤心的时候,殿下现在哭会不会太早?”
李桑若呜咽一声,将脸埋入锦缎软枕,双肩抖动着,眼泪怎么忍也忍不住,疯了似的滑入鬓发,湿透一片。
唐少恭目光冰冷,看着她的后脑勺。
“陛下病情不明,此时太后应当振作,早作打算。”
李桑若泪流满面地抬头,又哭又笑。
“打算什么?事已至此,哀家还有什么可打算的?”
唐少恭沉默一下,用最平静也最无情的声音提醒她。
“要是陛下不幸驾崩,这龙椅由谁来坐?”
李桑若颤然一抖,不可置信地攥紧手绢,咬牙切齿地质问。
“少恭叔就这般无心吗?我李氏待你不薄,你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唐少恭垂首,躬身行礼。
“正因为李丞相待仆不薄,仆才直言不讳。一旦陛下驾崩,太后靠什么来左右朝堂?宗室内,当举何人为新君,方可保祖宗基业?忠言逆耳,恳请太后深思。”
李桑若看着他冷酷无情的脸,先是冷笑,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
因为唐少恭字字句句,都是迫在眉睫的困难。
密奏上说,她的匡儿突发疾症,已是汤石难进……
先帝其实有好几个皇子,无一不是早夭,最年长的寿命也不到九岁。
除了元匡,先帝还有一个儿子叫元尚乙,是前皇后姜氏留下的血脉,自小体弱多病,恹恹的养着,尚不知能活几日。
要是匡儿出事……
李桑若想到这里,遍体生寒。
那个说好要庇护匡儿的男人,得知匡儿病重,面无表情地受了九锡之礼,她还能期待他会像上次那样力挽狂澜吗?
李桑若阖了阖眼。
“国家社稷、大晋江山,何时轮到我一个妇人做主了?”
她又瞥一眼唐少恭,嘲弄地笑。
“少恭叔不是常说,阿父自有决断吗?还有,如少恭叔所言,裴獗对我有至死不渝的情分,又在何方?少恭叔,是时候了。”
唐少恭从不为她的讽刺而动容,面不改色地道:
“殿下收拾心情,准备回京事宜吧。其余的事,由丞相决断。”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给李桑若留半点脸面。
李桑若气得脑袋嗡嗡作响,含着眼泪,咬着牙,将冲天杀气全给了枕头,用力掷出去,她压抑地低吼。
“滚!全部都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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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朝微妙的变化,没有逃过萧呈的眼睛。
裴獗裂土封王,并赐九锡,让本来就混乱的天下局势更是扑朔迷离。晋齐云川乃至闽越小国,世家坞堡,军阀贵胄,明里暗里全都将注意力投向了这边。
但无论如何,信州混乱的局面持续了几日,便告一段落。
晋使如获新生,迫不及待准备返京。
裴冯两家的约见,定在次日晌午,信州城的观澜阁。
这里紧靠淮水码头,交通便利,便于双方往来。
亲家见面,女婿又刚封了雍怀王,冯敬廷小心翼翼,一面怕礼数不周,惹来裴家不快。一面又怕礼数太周到,陈氏给他使脸色。
没想到陈氏这次倒是积极,礼单再三斟酌,还特地让他过目,就连冯莹对这次的面见,都很上心。
冯敬廷刚松一口气,便被萧呈叫了去。
得知他们全家都要赴宴,萧呈淡淡一笑,说声恭喜,然后把大满叫了出来。
“你也随冯公去吧。”
大满福身行礼,素腰款款,袅娜而拜。
“多谢陛下。”
她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也是那张脸上,最像冯蕴的地方。明媚惑人,百般娇润,徐徐一笑,好似盛有绵绵的风情,令人遐想无边。
冯敬廷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眼睛,脸色微微一僵,拱手问萧呈。
“陛下……臣以什么身份,带她前去?”
他心下纳闷。
萧呈在女色上素来冷淡,宫里有几个夫人,均是世家之女,个个如花似玉,都不得宠,冯莹也算生得娇俏可人,仍不见他为其所动,即使是冯蕴,当初也不曾被他看入心底。
偏偏这个大满……
不知是不是枕席间得了乐趣,自从那日在御船上侍了寝,几天下来,夜夜陪侍在侧,一夕间便成了皇帝的宠姬。
冯敬廷以为萧呈是想借机给大满一个名分,给她一个封赏尊位。
不料,萧呈淡淡开口。
“冯公的女儿,冯家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