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月娘一身素服,身形有些清瘦,入到厅里,看见张正道坐在那里,正在望天出神,心中有些不喜。
对于父亲为她“精心”挑选的这个夫婿,吴月娘也让家里的仆人去偷偷打听过。
此人在坊间有个绰号, 唤作“花公子”,还一连为十多个勾栏女子赎身,养在家里。
外面还有个外宅,惹得全县百姓都知道。
这样一个浮浪的公子哥,与她心中的如意郎君形象,相差甚远。
可是女儿家的婚事, 由不得自己做主,吴千户已经将这婚事定死,若是悔婚, 只怕违背了父亲的遗命,落个不孝的名声。
吴月娘冷着脸,看向张正道。虽说与他定下亲事,但是这人却一再拖延婚期,全然没把她女儿家的脸面,放在心上。
“官人!”
纵使心中有千般怨气,吴月娘也只能乖乖与他见礼。
吴千户临死前,还在叮嘱,希望月娘能早日嫁进张家,日后生活,也好有个依靠。
张正道看着这个名正言顺的正妻,水杏眼失了明亮水润,带着憔悴,以往泛着浅笑的俏脸,亦是只有愁容,不见乐模样。
“造化弄人啊, 你说咱家老父亲,身体好好的, 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张正道站起身叹道。
吴月娘听他这样说,眼眶顿时湿润了。
“你瘦了!”张正道抬起衣袖,替她擦拭了一下眼泪。
吴月娘这段时日,都处在丧失至亲之人的伤感中,此刻听见张正道,唏嘘不已的提起吴千户,竟悲从心中来,眼泪扑簌簌掉落下来。
“娘子节哀!”张正道越帮她擦拭,她的眼泪便越多,以至于衣袖都湿了一大块。
“带我去祭拜一下岳丈。”张正道见吴月娘难过,只好分她心神。
吴月娘便低声“嗯”了一下,引着张正道到家里摆放灵位的房中,祭拜父母。
将张六买好的祭品摆放在桌案上,张正道恭恭敬敬为吴千户上了三柱香,又浇了三杯奠酒,拜了三拜。
待一套拜祭流程结束,张正道对吴月娘道:“家里有什么短缺之物么?”
吴月娘摇摇头。
“我那两个大舅哥呢?”张正道又追问吴千户的两个儿子。
吴家老大叫吴铠,原本跟在他父亲身边做事,在巡检司里充任个土兵,负责维持地方治安,缉捕盗贼。
至于二舅哥吴镗,粗通些文墨,能写写算算,接点零散代写书信的活计,赚点小钱,贴补家用。
这两个大舅哥也没什么本事,全靠吴千户那点微薄俸禄养着,日子过的紧紧巴巴,也不甚富裕。
吴月娘回道:“大哥、二哥今日都没有在家。”
张正道叹道:“本来还有些话,想和他们说。”
吴月娘不解追问道:“官人有何事?”
张正道笑道:“说下咱俩的婚事。”
吴月娘听他说起这事,脸皮薄,带着些羞涩,不再接话。
张正道又叹道:“也都怨我,将咱俩的事情,拖到现在,如今岳丈离世,你有孝在身,也没办法过门了。”
这个时代,父母亡故,要居家守孝三年,期间不嫁娶。
虽然民间百姓,迫于生计,对这守孝之事,不甚在意,但至少也得守上个一年半载,方能再谈婚论嫁。
吴月娘道:“官人若是等不得,便将月娘的细帖子还回来。”
细帖子便是婚书,吴月娘这是想要张正道退婚。
“我是那种人么。”张正道自然不会轻易退婚,他可不想再跪搓衣板了。
二人又都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