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自然不愿父亲再去操办公事,可阮承信这番话,却也不好反驳。无奈之下,只好道:“爹爹,家里还要麻烦爹爹看着呢,这……”
“家里的事,你也自放下心好了。”阮承信笑道:“难道我这圣人之后的儿媳,你这冰雪聪明的妻子,还操办不得家事不成?爹爹看啊,有璐华在家里,阮家这些家事,你就不用再操心了。政事有刘大人秦大人,冶局有爹爹,办学有渊如和里堂,家中又有璐华,你说,杭州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你这一去,就不要想杭州的事了,一心一意去办海防要务,别辜负了皇上,也别辜负了这两浙的百姓,你就是爹爹的好孩子了。”
听着阮承信这般劝慰,阮元虽说不愿明言,却也清楚深处这多事之秋,有些事自己不能兼顾,也是无可避免的情况,不得已之时,也只好多麻烦一下身边之人了。但即便如此,阮元也自觉家中之事,自己一直未能尽心,又向孔璐华道:“夫人,这两个月,家中就要靠你操持了,我……海防的事,我一定尽快办好,早些回来,绝不让夫人担心才是。”
“夫子,家中的事,我都没问题的。可是……夫子,去台州这一趟,夫子就一定要去么?”不想孔璐华竟有如此一句,阮元听了,也不禁一时无言以对,看着孔璐华的样子,玉颊之上,尽是忧惧之情,便似阮元这一前去,就不会再回来了一般,阮元也顿时理解了妻子的心思。
“夫人,我东行之事,早已定下,现在怎么能半途而废呢?夫人也只管放心,这次东行,我带了三百亲兵在侧,就算有个万一,也没有性命之忧啊?到了六七月间,这海寇多半便会被击退,我自然会平安归来,夫人只平安度日就好了。”阮元安慰道。
“可是……可是你也说过,这些海寇不仅都是凶残之辈,而且还长于机变,朝廷的兵现在又少,那……那若是有个万一,不就要夫子自己带兵和海盗对战了吗?夫子,你说爹爹教过你骑射,我也没见过你射箭,说不定你早忘了呢?而且你身子又弱,万一真遇上海盗,你能打得过谁啊?你……你可千万不要上战场,若是海盗来了,就让李将军他们去帮你打仗,你可别一冲动,就把自己性命给……夫子,你若是有个万一,你让夫人怎么办啊?”说到这里,孔璐华已是双目泛泪,便即要落下泪水一般。阮元看着妻子这般担忧,心中也是说不出的难过,或许,自己也不应该在妻子面前,把战事描述的那样残酷……
看着后面的刘文如、谢雪、阮鸿和阮常生,面上也尽是担忧之情,阮元更是心如刀割,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足以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可事到如今,阮元也只好安慰妻子道:“夫人这就太多虑了,这战事依我看来,明明是我们更有利才对啊?我这次前去,也只是坐镇台州,方便前线各镇调度兵马,不是要真的去和海盗性命相搏啊?再说了,我在台州城里,这还有一道城墙呢,即便贼人攻过来了,我们凭府城死守,贼人又不善攻城,怎么会伤得了我啊?”
“可你那日不是说……我不想让你去!夫子,你留下好不好……”说着说着,孔璐华也再坚持不住,扑在阮元怀里,泣不成声,泪水渐渐落下,一点点的染湿了阮元的衣襟。阮承信、焦循等人都清楚阮元夫妇情深意重,孔璐华又是圣裔身份,一时虽也想着上前劝阻,却谁也开不了口。
“夫人,当日杨吉想要出去,我也是这般言语相劝,最后他可是说了,难道我阮元、咱们阮家人的性命,就要比前线那些兵士更值钱不成?今日夫人这样,又让我想起那天的事了。夫人,你从来明是非,识得大体,可今日若是我听了夫人的话,留了下来,那我和夫人,不就都成了言行不一之人了吗?”阮元一边抱住了孔璐华,一边柔声安慰道:“再说了,夫人,你想的那种情况,要形势多么糟糕,才会出现啊?若是到了我都不得不亲临前线的那一日,那李镇台、苍提督他们,又应该在哪里呢?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夫人强要我回杭州来,夫人想想,我这心里,又要如何心安呢?到时候一个损兵折将,又贪生怕死的夫子,还能让夫人满意吗?”孔璐华与阮元成亲已经五年,又怎能不知阮元心性?听阮元这般反复开解,心中倒也放宽心了不少,可即便如此,却依然抱着阮元不愿放手。
“夫子,你不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你……家里的事,我一定好好帮你操办着,你去了台州,就不要担心杭州了,到时候,你就一门心思去对付海盗好不好?凡事多小心些,千万别着急,多听听别人的话,别太自以为是了。”虽然孔璐华言语上依然不愿认输,但想着阮元的一番安慰,确有其中道理,也就同意了阮元东行之事,阮元心中,这时也既是宽慰,又是难过。
“那……夫人可以松开了吗?”
“我……我不想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