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天色昏暗如旧,平淡如常。牛先生在房中运功打坐,忽然心中一悸,眉稍跳动。他收了功法,心中思量,暗卜吉凶。
这时,白无常匆匆而至,“先生,有一鬼魂连饮十八碗孟婆汤,还是不能遗忘凡间之事,执念怨念之强,实属罕见。”
“这倒很少见,不过按律应转老马处置,为何来问本将?”
“先生,是金城沈氏一家,惨遭灭门横祸!”
老牛并不意外,只叹息道:“沈氏作恶多端,横行乡里,遭此祸事,也是彰显昭昭天理。”
“先生,那是公子沈蓝,执念不散,周身散发漆黑的光晕,分明是先生您的神识。”
牛先生大惊而起,“这么说他执念助长,神血入魂,产生异变?都是老牛之错,当年为救他,我留下神血,本想岁月流转,随凡人之躯而逝,谁知成了这样局面。”
白无常再追问:“怎么办?他有了您的神血和神识,等同您的骨血,如何处置请先生明示?”
“罢了,这都是天意,是缘分,他身上流着我的血,也就是我老牛的儿子。你先带他去冥花苑养魂,之后再禀告阎君,诏告六界!”
安顿好蓝公子,白无常返回,向牛先生道贺,“蓝公子举止颇具仙韵,有先生当年之风范。属下恭喜先生喜得贵子!”
老牛满面春风,“好了,以后还需你多多教导!”
“先生从容应对,劫数已满,也值得可喜可贺!”
牛先生闻听脸色阴郁,“你言之过早了!当年我剥下蓝儿一魂一魄,种给神族小子,只想让他复活,减轻罪孽。如今主魂逝去,分魂会慢慢成长苏醒,善恶难辨,吉凶未卜……”
我是谁?我在哪里?他费力睁开眼睛,光线昏暗,弥漫着粉尘的味道。有人在轻轻呼唤,“阿呆,你醒醒,怎么好好的晕倒了?”
他坐起来,环顾四周,几个陌生的面孔。“我是谁?”他喃喃自问。
眼前几人吃了一惊,好似遇到鬼魅。那胖子嘴巴都不利索了,“天哪!阿呆竟然,竟然开口说话了!”
精瘦的汉子目光炯炯,“你叫阿呆,是我们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你先前摔了一跤,磕着头,所以失忆了。”
大家齐声附和,“对对,你失忆了,现在忽然恢复,太好了!”
龙哥向他介绍阿疤、阿肥还有大黑,众人欢天喜地。阿龙不忘叮嘱他:“我们是金奴,受苦受累,烂命一条,干活要卖力,还要听大哥的话,才有可能重见天日。”
阿呆心里迷惑,还是不住点头。
晚间,大黑悄悄找到龙哥,“怎么办?这小子忽然清醒了,阿肥不敢再给他喂金子,这样下去我们的财路彻底断了。”
阿龙示意他噤声,“这小子是真清醒还是假清醒,还须观察,我们先给他来一个测试。”
下工时分,金奴三三两两从矿洞鱼贯而出,汇聚在主坑道。个个疲惫不堪,想着赶紧饱餐糙米咸鱼,美美睡上一觉。
出口处有黑衣人把守,大声呼喊,“老规矩,排好队,脱光光,挨个检查。”
于是众人脱下破衣烂衫,赤条条接受检查。后面有人起哄,“黑爷,您天天看的我怪不好意思的,晚上那玩意都支楞不起来了。”
黑衣人怒斥,“再贫嘴一顿皮鞭伺候!”
待查到阿呆,他有些羞涩,有些抗拒,黑衣人一脚飞踹,“天天看你那玩意早腻了,好像谁稀罕似的?”
检查完毕,阿呆穿好衣服正要离开,黑衣人叫住他:“为什么你的鞋底粘满泥巴,别的却没有?”
阿呆被人摁住,脱下鞋子,除去泥巴,细细检查,里面赫然有一块金粒。
“你好大胆,敢私藏黄金?按家法乱棍打死,丢到海里喂鱼!”
黑衣人一拥而上,阿龙等跪地求饶,“爷,您不清楚吗?他就是个傻子,踩着尿泥走来走去,不小心粘上了金粒,您开恩啊!”
“是啊,他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偷金啊,何况还是个傻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哀求,黑衣人有些松动,旁边一人向他低语道:“新家主刚刚继任,称要善待奴隶,广结善缘,此事不宜太过激。”
黑衣人点头,“既然他是傻子,无意之举,就免了死罪,杖一百,不饮不食,囚禁三日。”
阿呆被人拖下去,面无表情,好像一切与他并无关系。
三天后,阿呆返回,除了身上有结痂旧伤,并无大碍。阿龙握着他的手,真情满满,“我的好兄弟,你受苦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才这样做的!”
阿呆想辩解,阿龙继续说道:“我们兄弟受苦受难,只想着有朝一日出去,能过上好日子。”他向阿肥使眼色,阿肥从铺下坑洞内拿出一个陶钵,里面全是灿灿的金粒。
“这是我们先前偷偷攒下的,出去后大家平分,够做个小本生意,过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