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门前,或坐或站的陈莱还有顾易安都很焦虑。
人已经推进去很久了,丝毫没有动静。
陈莱习惯性把自己的右手食指放在嘴里,咬出深深的齿痕,紧张的时候,她试图用这样的小动作,缓解自己的不好的情绪。
终于,气氛凝固的悠长走廊里,有了人声,伴随着清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呼噜噜的轮胎滑动地面,因为仓促而发出的摩擦声,刺激着两人的耳膜。
可让两人失望的是,这声响并不来自于手术室。
“爸?”
看清被簇拥着的,轮椅上正坐着的来人之后,原本双手抱头的顾易安惊诧站起身,缓步去迎。
这么多年过去,他跟父亲几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父亲老了,没有多年前的威严,当年整齐梳着的黑发里,如今肉眼可见夹杂着众多的银发,人看着精神也大不如前了,少了很多凌厉。
再看他盖在毛毯下的双腿,顾易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建新去国外养病的事,顾炎有对他提及,但具体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的,他其实并不太清楚。
但如今见到面,他忽然觉得,父亲的病,似乎并不像二弟说的那样,只是静养就可以慢慢调理好的。
尽管这样,顾建新在见到自己这个多年未见的大儿子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丝毫不见团圆的激动跟喜悦,反而是不自觉的抽动着鼻子,牙关咬紧,嘴角向下,似乎在克制情绪。
直到顾易安蹲下凑近他,他才猛地从厚厚的毛毯之下,抽出一只手,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多年未见的儿子脸颊之上,出手之狠,直接把还算健壮的顾易安给掀翻在地,自己也差点连带着从轮椅上摔在地上。
众人七手八脚,扶起气血攻心的顾建新,他剧烈的喘着粗气,像是一只四处漏风的破风箱,苦苦支撑着。
顾易安被这一巴掌扇的,眼神再一次失去了一切的光彩。
他坐在冰冷的地上,久久没有起身,眼前一幕幕回想着的,都是多年前,那些痛苦的回忆:残暴专治的父亲,如何在众人面前,当初用最恶毒的话,一遍遍攻击他的人格,还有那根小时候专门用来管教他的家法尺,上面刻着可笑的“仁义礼智信”的道德尺,狠狠落下来的每一下,都是父亲现在道德的制高点,无声的告诉他,你就是一个为人伦纲常所不耻的妖魔鬼怪。
顾易安苦笑着,时间根本改变不了一个人,除非千年万年。
“不要紧吧?”
顾易安抬头,陈莱正蹲下身,睁着大眼睛认真看着他,向他伸出手。
他有些感动,经过这几个小时的相处,他确定这个姑娘,跟顾炎过去认识的那些或妖艳或风情万种的姑娘,完全是天差地别。
她不为了钱。
如果这是一种套牢他弟弟顾炎的手段的话,那不失为最高明的。
最起码,在这一刻,他完全卸下了心防。
他礼貌的摇摇头,向她露出勉强的笑脸,主动站起身,有了些抗衡的力量。
“这是在医院,有什么事,也先等顾炎手术成功之后再说。”
顾易安转身,对权威的父亲,说的话很理智冷静。
顾建新好不容易平复情绪,颤抖着一只手,指着大儿子。
“你有什么脸说这种话?要不是因为你,顾炎这小子又怎么会招惹上那些不该招惹的人?那个姓岑的,是不是又是你招来的?”
顾建新的声音不大,气息尚且不稳,但是字字有力。
“这件事情跟岑墨有什么关系?”
顾易安糊涂了。
“有什么关系?是他带走的你弟弟,几个月不露面,你说有什么关系?”
“我告诉你,你要跟谁在一起,我管不着,几年前我就说过,你要是还跟那个小子来往,你就从此出顾家的家门,不准再姓顾,我只当没你这个儿子,我顾建新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顾建新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看样子他情绪起伏很大,也是被气得不轻。
“好,爸,这件事我会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