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中,花船绣锦如蔟。
似乎是迎合这热闹的气氛,这些花船都刻意地被装饰过,船上的姑娘们更是穿红戴绿,和着这夏末之际的暖风,肆意挥洒着满船的热情。
笑语声从散落在江面上的花船中传来,惹得岸边那些翘首以盼的士子们不时地将目光投向这里。
江中心,一首看上去没有特色的花船上,一位身穿浅绿色长衫的士子正拉着一位秀美非凡的女子轻笑连连。
女子肤如凝脂,再加上仿佛能剪开一泓秋水的眼眸,还有那如同青葱一般的手指均匀非常,凝脂白玉般的模样,如同吹弹可破的糖瓷娃娃一般。
“璎珞姐姐,我要是能有你这样的皮肤,让我少活十年都可以啊。”
“贫嘴!”
崔璎珞瞪了一眼对方:“你好歹也是姑娘家的,怎么能穿得如此随意就上岸溜达,这要是碰见那些不长眼的人可怎么办?”
宫落雁噗嗤一笑:“我的好姐姐,这里是你崔家的地盘,还能有人在你的地盘上闹事不成?”
宫落雁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瘫:“不过可真是人多啊,我为了姐姐的大事,连女儿家的脸面都不顾了,你看你怎么报答我?”
崔璎珞浅笑一声:“我可没有求你,是你在船上憋的难受,自己跑出去溜达的啊。”
“如今累到了,又跑我这里装可怜?”
宫落雁笑道:“姐姐诗情无双,如今又到女大当嫁的年龄,举办这诗会不就是要选择一位合适的夫婿了。”
“该掌嘴的丫头,说话口无遮拦的,诗会是我父亲举办的,又怎么牵扯到我的身上了?”
宫落雁道:“崔家家大业大,姑父又你这一个女儿,这诗会明面上是招揽管家,其实就是在给姐姐你物色郎君呢。”
崔璎珞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我可没有说要定亲。”
宫落雁叹口气:“我可听说钱塘郡守刘辰已经好几次找姑父商议你和他那儿子的婚事了。”
“他那儿子刘能可是有名的无赖,强抢民女,强取豪夺之事更是不胜枚举,如今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将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了。”
崔璎珞哼了一声:“那样的无赖,我可没有正眼瞧过。再说了,我崔家虽然世代经商,但也不是一方郡守说拿捏就拿捏的。”
崔璎珞虽然是独女,但是已经开始接手崔家生意,不管是大事小事,都能料理得有条不紊,渐渐地养成了如男儿一般的性格。
“若不是那刘辰有个当宰相的哥哥,这事情就没有那么难办。”
看着崔璎珞皱眉,宫落雁安慰道:“姐姐,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也莫要发愁,我这一次来,就是来给你壮胆的,哼,我可是宫家的大小姐,是堂堂龙虎上将军的女儿,有我在,你别怕。”
崔璎珞看着宫落雁自信满满的样子,淡淡一笑:“看你这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女儿家。”
宫落雁嘿嘿一笑,转而将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姐姐,我今天遇到了一人,此人做诗的能力好得不得了。”
“哦?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千金大小姐来了兴趣?”
宫落雁叹口气:“我就知道他叫陆沉,其他的一无所知。”
崔璎珞一脸无奈。
宫落雁笑道:“虽然只是知道其名字,但我看此人乖巧却张扬,顽固却诗情,年纪轻轻,所做之诗词端的奇妙,关键是看上去就不是个坏人。我想......”
“你不想!”
崔璎珞拿起一块糕点直接堵住了宫落雁的嘴巴:“我可没有想过将自己的终身大事托给一个陌生人,再说了,诗词能看其表面,看不到一个人的内涵。”
“诗词好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当饭吃不成?”
崔璎珞瞪了一眼宫落雁:“我崔璎珞的男人可是要自己挑选才行的。”
“可是眼下这关你怎么过?”
“刘辰携正在建康给他哥哥祝寿,要是不快刀斩乱麻,消息传到刘辰耳朵中,估计会立马回来给他儿子提亲。”
崔璎珞露出无奈之色,虽然刘辰是钱塘郡守,但是以崔家的关系网,直接拒绝也无妨。
可谁能想到,那刘辰竟然搬动他那当宰相的哥哥保媒。
爹爹崔百万着急的上火,无奈之下才举办着声势浩大的诗会。
以崔家的名义招募一个诗情无双,又在商业上有建树的男子任职崔家大总管一职位,三个月考核后,若是能完成崔家家主交代的任务,就可以成为崔家家主的乘龙快婿。
消息一出,钱塘郡沸腾得差点蒸发掉。
整个钱塘郡,甚至周边郡县的人更是慕名而来,都想在诗会上展现自己的风骚诗情。
宫落雁道:“你先接触看看,刘辰眼下尚在京城给他哥哥祝寿,只要咱们这边选婿成功,等他回来一切尘埃落定,难道他还能不顾脸面,强取豪夺不成?”
“再说了,那刘辰的确是想和崔家联姻,但他更觊觎崔家庞大的产业,姐姐,这件事情已经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事情了,而是关系到整个崔家。”
“何况男婚女嫁的事情都要看感觉和眼缘的,万一你和这个陆沉对眼了呢?”
“找个对眼的夫君总好过找一个只知道夜宿青楼,调戏民女的男子强呀。”
崔璎珞迟疑道:“可是,可是我都没有见过那陆沉到底如何,再说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这可不像做生意那样,万一看走眼了呢?我自身名声事小,崔家到时候恐怕会成为他人口中的笑话。”
宫落雁道:“我又不是现在就让姐姐同意嫁人,你可以先考察考察呀,他要是能过了诗情这一关,最多是府上的管家,这不是有三个月考察期的吗,如果通过考察期了,你就给他一个机会。”
“姐姐,这是陆沉做了诗,你先听听。”
宫落雁将陆沉做的诗文背诵了出来。
“这是陆沉写的?”
宫落雁认真地点头:“是不是很厉害?”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崔璎珞轻轻一叹:“好一个忧国忧天下的不得志!”
宫落雁点头道:“而且他还以鹦鹉杯为由,写出了一首曲。”
“曲?什么样的曲?”
宫落雁回忆片刻,缓缓念了出来:
‘非贪鹦鹉杯,不入麒麟画。几株陶令柳,数亩邵平瓜。书卷生涯,甚日何年罢,枉将鳌背查。下苦志空学得满腹文章,至如今误赚了盈头白发’
崔璎珞浑身一震,低头思索起来。
“姐姐,你是想到了什么?”
崔璎珞无奈摇头:“按照你这样说的话,能写出如此诗文和曲的人,应该是钱塘名士才对,可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此人的名字?”
“难道用的化名?”
宫落雁点点头:“或许有可能吧,毕竟真正有才气的人,都喜欢用化名。”
“姐姐,陆沉这人长得也不丑,你要不要考虑?”
“打住!”
崔璎珞瞪了一眼宫落雁:“你要是觉得好,那你嫁给他好了。”
宫落雁扑哧笑了起来:“姐姐,你可别激我哦,你是知道我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你也真是的,不好好在建康待着,没事来这钱塘郡干嘛?”
“还不是因为那个人!”
宫落雁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说我的事情了。你还是先换衣服吧。”
“我已经派人跟着陆沉了,我们一会跟过去看看。”
......
钱塘江边,陆沉慢条斯理地走着。
做过杀手的直觉让陆沉知道身后有人在跟着,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故意放慢了脚步。
“公子,请稍等。”
陆沉转身,见到一身黑衣的董老,淡然地道:“您老人家跟了我很久了,找我有啥事?”
董老看陆沉对于自己的突然出现一点都不惊讶,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公子有礼了,我乃是我家公子身边的仆人。”
“你家公子是?”
“钱塘江边宫落雁。”
陆沉笑道:“可是你家公子找我有事情?”
“没有。”
“可是有什么话要让你传达给我?”
“没有。”
陆沉疑惑了:“那你家公子让你过来见我所为何事?”
“跟着。”
董老的话简单粗暴。
“你家公子还挺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