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了,阿壮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他又不傻,难道还会丢了吗?况且还骑着快马!”
刘莽和阿壮虽然同为匈奴人,但他们一个是单于贵族,一个只是部落底层出身,两者不可相提并论,更不应该将阿壮跟造反者联系到一处。舒晏却莫名其妙是这样联想的,但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疑了,便不再多想,跟着比玉一起向汝阴城方向而去。
只三四十里的路程,若是骑马,不多时就可到了。但比玉乘坐着安车,行动比较缓慢,再加上寻找阿壮耽误了时间,等到达汝阴城的时候日已西斜。
一行车马行走在城内的大路上。城熙熙攘攘,一切井然有序。数年都没有发生过重大案件,连偷摸都不见了踪影,父慈子顺,妯娌和睦,邻里之间也变得友善多了。往常街上孩子们的打闹声也被庠学中的朗朗读书声所替代。
比玉别看平日不怎么关心日常政务,但他作为一郡之长,看到此情此景当然也从心底里欢喜。
“博学之大儒,治世之能人,舍尚仁兄其为谁?”
比玉绝少去夸赞谁,因为他不喜欢那些客套的人情世故。如果有夸耀,那一定是发自心底的。
舒晏与众人正在欣赏着街景,被这冷不丁的一夸很不适应。如果回“岂敢”、“过奖”之类的话就显得太俗气了。想起比玉平日的表现,郎然一笑道:“那也是给你挣面子,从来只听有贤郡守,哪里听有贤郡丞的?”
比玉明知舒晏此话带有抱怨的成分,却不领会,笑道:“这是自然。就像为人父母,一刻为父,十月为母。而如果儿子日后显达,其父的名字也将跟着广为人知,谁会提及其母是谁?”
“你这个比喻,好像在占我便宜!”
比玉嘿嘿一笑:“我们本来就是一郡之父母官,我为主,你为辅。这么比喻不过分。”
舒晏哼道:“你经常将‘为无为’挂在嘴边,若是这些年一直奉挟为无为’,岂会有今日的景况?”
比玉看了看车外的安定祥和景象道:“我无为而汝阴治,难道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汝阴能有今日,全靠你的无为而治了?如果你那样认为的话,我是否可以请辞了?”
舒晏随口一,比玉却害了怕,生怕舒晏给自己撂了挑子,立刻反转态度道:“不得不,你这治世三部曲,深得孔夫子的真谛啊。”
“什么三部曲?”舒晏纳闷问道。
“庶之、富之、教之。”
舒晏立刻领会了。比玉所言乃是《论语》中孔子关于为政治世的理念:治理一个地方,先要让人口多起来,然后想办法实现共同富裕,也就是所谓的富庶,实现了富庶还不够,最后还要对百姓进行文礼教化。
两个人平时就互相拿对方没办法,此时比玉心情大好,舒晏当然也不想破坏他的兴致,遂淡漠一笑,不再继续争论下去。
在外巡视了多日,比玉身体劳乏,此刻回来,自然不会去郡署,而是拐进了自己府上的那条街。舒晏则领着杜坚众人回郡署去。
杜坚道:“太守所言没错。舒丞鼓励开垦土地,招徕流民返乡、解放奴婢和佃户,致使人口大量增加,即所谓庶之;修渠,劝农,减税,保商促工,使民富之;奖善惩恶,引导社会风尚,又有文学掾韩若馨助力教化,实现教之。庶之,富之,教之,简直就是实现圣人之言的楷模。”
“人无完人。孔圣人也是人,不是他做什么什么都是对的。我们可以崇拜圣人,但不能神话。治国理政不能生搬圣人之言,还要灵活运用才是。每个地方的具体情况都不一样,甚至同一个地方,在不同时期也会面对不同的情况。施政措施和颁布的政令应与时俱进,不能一成不变。”
“到灵活运用、与时俱进......”杜坚顿了顿,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有一条执行多年的政令是不是不合时宜、要改改了?”
“什么政令?”舒晏非常希望集思广益,听取别饶意见。
“其实也不算什么政令,就是舒丞刚刚到任郡丞的时候下达的关于我们郡官们的那条限食令。”
舒晏以为杜坚要提出什么宝贵意见,原来是为这个,怨不得吞吞吐吐的呢。“那条限食令规定的食馔标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当然可以改。我当初规定的是参照中等人家的伙食标准,只要你们能证明如今老百姓的真实生活水平确实有了普遍提高,我们就参照执校”
此话一出,身边的这些个佐吏都兴奋起来。他们以前在郡署里吃工作餐非常的滋润,这些年受这条限食令的约束可谓苦不堪言。如今见到有更改的希望,哪能不兴奋?
兵曹史彭惠道:“舒丞要证明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有所提高,刚才在乡下遇见的那个老者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以前的时候顿顿吃的只有粟米和青菜,自己虽有田,却连麦都舍不得吃。如今不光能吃上面饼,还能吃上鸡蛋羹,这还不算显着提高吗?”
舒晏点头道:“果然是提高了不少。但只凭老者一家的情况,恐怕服力太低。”
彭惠灵机一动道:“眼下恰是午后一餐的时候,我们现在就到巷陌中去找几家来个随机调查。”
“虽曰随机调查,却也难免有故意干预之嫌,恐怕有失公平。且只能了解其现在的状况,并不能了解其相比以前改善了多少。最好是还能找到当年请到郡署去问话的那几个人了解情况,更可以做个前后对比。”
“这有何难?”杜坚喜道,“那几个人都是在这城内居住的,且当时全都登记了姓名,不愁找不到他们!我们现在回郡署去,先查了他们的姓名,明日午前一定能有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