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晏出去,和那个净身师在外间。那个老宦官独自走进里屋,屋内遮着帘子,光线太暗,他又老眼昏花的,掀开被一看,模模糊糊的,见小默腿间血红的一片,果然好像什么都没有了,非常的彻底,忙将被子盖好。
小默问:“信了吗?”
“信了信了。”老宦官不断地咋着舌,摇头叹息,转出来对舒晏道,“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从没见过这么刚强的男子,这么大的伤痛,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想当年,关云长刮骨疗毒,也不过如此!真乃天下第一大丈夫也!”
小默在里面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幸好咬着被角。
老宦官和净身师交代了一些休养的注意事项,就回去了。舒晏还是不放心,忙又进去,见小默此时面色红润,连刚才的苍白都没有了。
“你居然狠得下心,下得去手?”
小默扑哧一笑:“这算什么,你没听过那句话吗,‘要想成功必先自宫’。”
“简直混帐话,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从没听过!”
“你别管谁说的,也别管什么逻辑,总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
接下来的日子,就轮到舒晏照顾小默了。对于照顾病人,舒晏很在行。自小他就照顾谢公公,长大些又照顾祖父,都是尽心尽力,无微不至。可是,舒晏越尽心尽力,小默就越紧张。因为她是个假病人,怕露馅。净身师留下了很多的药,有内服的,有外用的。舒晏要为小默换药,小默坚决不同意,说自己能换,不用别人。舒晏知道小默一向怕羞,所以也不勉强。他独自到院中熬制内服的药。熬好了以后,小默也已经将外敷的药换好了。舒晏将药盛在碗中端给小默,小默还想抵制,舒晏急了,强捏着他的鼻子给灌了下去,苦得小默在那里直翻白眼。
照顾人的人很惬意,可是被照顾的人,却是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不光是每天都要喝着莫名其妙的药,更严重的是,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一整天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比干什么都难受。
她总是催舒晏去尚书台上值,舒晏哪里放心得下,非要留下来照顾。每天换着花样为小默做饭吃,早晚怕小默冷着,又借来暖炉暖着。虽然这样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小默却越来越焦躁。舒晏以为他是因伤痛折磨的,就教他读《诗经》解闷。这招果然管用,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寤言不寐,愿言则嚏。”,在读到“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时,一时兴起,竟要拿笛子吹奏。吹笛子很费气力,舒晏哪里肯依,见舒晏坚决不同意,小默也只好作罢。
小默总是趁着舒晏外出的空,偷偷下床来,好好地活动活动,以她好动的性子,此时欢快地恨不得蹦起来。这种欢快总是短暂的,在舒晏回来之前,她必须乖乖地躺回去,继续假装养伤。
秋风凉,蟹儿黄。自从上次他跟小默因买不起蟹,而被施比玉嘲讽一番之后,舒晏一直耿耿于怀,记在心中。眼下正是吃蟹的好时候,他一定要完成这个心愿。
他买了几只又肥又大的螃蟹,用水煮好了,盛在碟中,用布盖着,端进小默房中。
<bK/> “小默,你猜这是什么?”
小默正在假装闭目养神,听见舒晏问,睁开眼道:“什么好东西,这么神秘?”
舒晏不说话,将碟子递在小默面前,小默掀开一看,“呀,螃蟹。”这一兴奋,竟然要坐起来。
舒晏忙将他按住:“我来为你剥就行了,你怎么能乱动?”
小默乖乖躺下,舒晏拣了一个圆脐的母蟹,剥开坚硬的红盖子,满满的金黄的蟹子,肥白的蟹肉。
“哇,好肥的蟹。”
舒晏用小匙剜出一块蟹子,送进小默口中。又用筷子将白色的蟹肉从壳中剔出来,送给小默吃。
“味道怎么样?”
“嗯,好吃,鲜得不得了。”
看着舒晏认真喂自己吃蟹的样子,小默幸福的要哭了。她似乎忘记了躺在床上的痛苦,真心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幸福的遐想被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打断,是叶舂。他是来告诉舒晏和小默:吏部今天正式通知他,要他做良酿署酒丞一职,不日就上任了。
因为舒晏的帮忙,小默的成全,叶舂终于要有官做了。他由衷地感谢这两个人,知道小默“净了身”,每天都来探望小默,或帮舒晏做些什么。小默也不知所措,总是将他以各种理由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