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张禧偕出去后,中年人这才摘下了自己的斗笠,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恭敬地递给了耆英。
耆英接过册子仔细看去,很快便紧皱眉头,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这些消息可曾属实?”
中年人点了点头,道:“回禀督宪大人,此事小人已经通过香港的几个秘密渠道得知,确实有一个叫赵源的带着人占领了婆罗洲的兰芳,并自立为都督府。”
“自立为都督?这个‘赵源’可是广东人?”
耆英至今都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区区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凭什么能夺下南洋一地?
中年人犹豫道:“是否为同一人,小人确实不知。”
耆英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事绝不可再让第三人知道,还有让他们继续在香港搜罗消息,最好能找机会画下那个‘赵源’的画像。”
“是,督宪大人。”
耆英眉头依然紧皱,只觉得头疼无比,倘若不是一人倒还好,可要真是一个人,那岂不是说明他耆英一直在勾结一个对大清别有用心之人?
尽管朝廷对南洋之地不太关心,对于所谓的兰芳之主也不看在眼里,可是这种事情一旦曝光出来,那么对于耆英的仕途肯定会受到影响......
因此,即便耆英已经得知了赵源有叛逆的嫌疑,却不敢贸然动手,一旦真的暴露出来,到时候他也摆脱不了干系.......而且这个赵源身后还有英国人,真要动手了说不定还会成为英夷进攻的借口。
对于耆英而言,他眼下最希望的就是平平安安回到京城做官,绝不愿意栽在广州,那么就必须稳住眼前的局势,而如今看来,赵源已经成为了一个潜在的隐患。
思来想去之后,耆英望着中年人,沉声道:“去找一些人,暗中干掉他。”
中年人顿时一愣,他试探道:“您是说那位汇丰行的?”
“没错,但是这件事一定要注意保密,绝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是,督宪大人。”
中年人重新戴好了斗笠,离开了书房。
耆英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你别怪我,只有你死了,大家才都能放心.......”
.......
江南春。
徐广缙举起了酒杯,对彭春感慨道:“寿吾兄,有些话为兄也不知当讲不当讲,但是就今日你我坦诚相待一刻,老兄还真有一肚子话要说。”
彭春心生警惕,他知道徐广缙说这番话多少有自身目的所在,便轻声道:“仲升兄,你不妨直言就是。”
徐广缙沉吟了片刻,道:“寿吾兄,你或许是刚来广州,所以有些事情不清楚,可是我来了广州大半年,却深感当下广东所面临的内忧外患,只叫人心急如焚。”
“而内忧与外患,皆与英夷相关!”
“就不说别的,去年英夷商人伤人一事,不知引起广州多少百姓士绅的强烈反对,可是那位却依然选择压制民意民情,致使一场动乱险些发生,后来此事尽管得到平抑,可是百姓们心中的怒火却从未停息。”
“如今英夷以《虎门条约》为理由,多次强行在通商口岸硬占房屋和地皮,包括广州新豆栏街口,可那位不但不制止英夷之行为,反而命地方官强迫业主议价出让以致于旧怨未平,新怨又生。”
徐广缙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悲凉道:“英夷辱我百姓,而我等却只能袖手甚至还要为虎作伥,如此置当今皇上于何地?我等是大清朝的官,是皇上的官,不是英夷养的一条狗!”
“说得好!”
彭春击掌表示赞赏,他十分欣赏徐广缙这番做派,但是他也明白,徐广缙言语中所针对的真是两广总督耆英,可是耆英在京城的关系十分深厚,绝不是一个区区徐广缙能告倒,再加上以巡抚告总督,吃亏的绝对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彭春委婉劝道:“仲升兄,你应该明白,以那位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怕轻易动弹不得.......”
徐广缙露出些许笑容,轻声道:“只要寿吾兄愿意助我,此事便已经成了七分——”
说完,徐广缙站起身子,朝着彭春深深一礼。
“还请寿吾兄看在广东千万百姓的份上,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