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仅仅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对于赵源而言,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大同报》的驻地,而负责《大同报》的总编辑则是一位奇人,名叫何酉言,师从浙东学派,属于黄宗羲一脉正儿八经的学术传人,不过此人虽然颇具才华,却一生不愿意出仕清廷,早年一直避居南洋,后来因为看到《大同报》上的文章后,顿时惊为天人,便自发前来应聘了这个总编辑。
经过了一番介绍后,何酉言才知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求是,也是《大同报》的幕后老板,只是他看到赵源时,多少有些失望,道:“你当真是求是?”
“哈哈哈哈,让何先生失望了,在下便是‘求是’。”
赵源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怀疑身份和年龄,他倒已经渐渐习惯,索性便打趣了一番。
听到赵源这番话,何酉言却又上下大量了一番赵源,摇了摇头道:“像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写出‘天演论’,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见解?”
这话说得倒也对,真正的《天演论》源自英国生物学家赫胥黎的《进化与伦理》,又经过了一代大师严复的整理创作,几经删改最终才得出这个版本,绝不是寻常之人能作出来,更不用说一个尚未满二十的年轻人了。
赵源苦笑了一番,耐心地将自己对《天演论》的认知说了一遍,其中的很多内容还没有正式刊登在《大同报》上,却让何酉言兴奋不已,他当即便相信了世界上的确有天才这么一回事,还打算将赵源所说的这些内容整理一番。
赵源摇了摇头,直接从书箱里取出了一叠稿件,交给了何酉言,轻声道:“后续的内容已经在这里了。”
何酉言捧着手稿,顿时就入了迷,恨不得立刻就刊登道报纸上,他已经有预感,等到《天演论》全部刊登完毕,《大同报》将会迎来史无前例的爆发式增长,更关键的是,将来的《大同报》将会彻底奠定自身的学术地位。
赵源拉住了何酉言,笑道:“玉章兄,你不必着急,这一次来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跟你沟通一番呢。”
何酉言连忙开口:“秀山,你尽管说便是。”
赵源沉吟了一番,道:“实不相瞒,在下有意在婆罗洲做出一番事业来,听说你跟兰芳公司的人有一定的联系?”
何酉言点了点头,坦诚道:“秀山,我的确与现任兰芳公司总长刘乾兴相识,但问题是这里面的情况实在太过于复杂,只怕你现在插手进去,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玉章兄,在下愿闻其详。”
赵源神情诚恳。
何酉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兰芳公司内忧外患并起,若你真能力挽狂澜,对于南洋的华人而言倒是一件大好事。”
早在明清交接之际,大量的华人为了躲避战乱便被迫前往南洋求生,这些人中很大一部分便来到了婆罗洲求生,而当时的婆罗洲的自然条件和生活条件极为恶劣,当地的华人便自发团结在一起,共同抵御威胁。
后来,一个名叫罗芳伯的中国人踏上了婆罗洲的土地,他同样是一个屡试不中的落第读书人,在当地以教书为生,后来发现当地盛产黄金,于是罗芳伯就着手组建了‘采金公司’,并逐渐成为了婆罗洲华人的领袖人物。
后来罗芳伯领导华侨与当地民众,不仅平定了内患,并且还击退了来自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入侵,后来得到了当地苏丹的许诺,将东万律之地归他管辖,而此时的罗芳伯并没有答应称王,而是选择建立共和自治政府,组织“兰芳大总制”,担任‘总长’一职务。
<b/> 罗芳伯担任了十九年总长后,病逝于兰芳,众人便推举江戍伯继任其位。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时间里,兰芳共和国一共经历了九任总长,而目前的总长便是刘乾兴,只是现在的兰芳共和国国势已经大不如前,自四年前以来接连战败于万那苏丹国与土人,万那和新港两处公馆丢失,公司人口和收入也日趋减少,不得不仰仗于荷兰人才得以生存。
听到这里,赵源却是皱紧眉头,道:“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因为总长制度已经逐渐名不副实,真正的权力几乎都把持在四大家族的手中,前前任总长谢桂芳老迈昏聩,还患有风疾,根本不能理政,仅仅只在任上待了八个月就去世了,前任总长叶腾辉更是碌碌无能,平日里都不去总厅理政,只顾着自己的生意,至于如今这一任总长刘乾兴,跟那叶腾辉并无区别。”
何酉言感叹道:“当年罗芳伯留下来的兰芳共和国,势力几乎达到整个婆罗洲,可如今的兰芳共和国,却几乎连西婆罗洲都守不住,不得不让人感叹莫名。”
赵源若有所思,道:“看来问题还是出在了这个共和制度上,它难以适应乱世之争,并不适合用于兰芳。”
何酉言点了点头,神情复杂道:“当年罗芳伯之所以不称王,也有他自己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