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拎着柴刀,打着手电筒,听着风声与呼噜声,慢慢地沉静下来。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点寂寞,或者说是无聊。
在这么个无人区里,漫天遍野的黄土和野草,很可能十天半个月才能看到一次人。
加油站那一家子,不会觉得孤单吗?
他从背包里翻出了剧本,打着手电筒,重新审视这片无人区。
在这里,没有法律,没有道德,没有什么能够约束他们,可是失去约束的同时,他们也失去了保护。
在无人区的加油站里,他们能接触到的,只有过路加油的过客。
于加油站这一家子而言,他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是待宰的肥羊?
他们又该如何去与过路人交流?
是暴力?是锤子?
周瑾想着,慢慢地把自己代入到,那个傻逼儿子身上。
他是个哑巴,他不会说话,他从来没有和外人交流过,他的世界里只有锤子。
他对待这个世界的唯一方式,就是锤子。
无论遇到的是人,是汽车,又或者是枪,他的办法就是一锤子抡过去。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一锤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锤子。
这是一个纯粹到死的家伙啊。
“昂~呼~”呼噜声传来。
周瑾抬头一看,黄博圆滚滚的脑袋露在外面。
浑圆,没有一根头发,就躺在地上,如果锤子砸下去,会发出什么声音?
是“嘭”,还是“咚”?
无论发出怎样的声音,都不会有人听见,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一锤子是他砸的。
谁叫这里是无人区呢,谁手里有锤子,谁就能为所欲为!
周瑾就这么想着,渐渐握紧了手里的柴刀,慢慢地,爬了过去。
他感觉自己的恶念,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放大。
“卧槽!”
黄博突然一个机灵,惊醒过来。
“你干什么?!”
他惊恐地发现,周瑾爬到了他的头顶,眯着眼看着他,而他刚刚还在睡梦之中。
“哦,没什么,就是喊你起来尿尿。”周瑾笑笑,又坐了回去。
黄博一肚子气,差点破口大骂,可是看到周瑾手里的柴刀,又憋回去了。
他揉揉眼睛,“应该也到下半夜了吧,你赶紧睡,下半夜我来守。”
“那辛苦你了。”周瑾笑着钻到自己的睡袋里,把柴刀压在睡袋下面,当枕头使。
黄博愣愣地坐在帐篷里,看着手电筒发出的光亮,还是有些懵。
周瑾刚刚想干什么来着?
那个眼神,是叫人起来尿尿的眼神吗?
他明明睡得好好的,可是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于是瞬间从梦里惊醒。
那阵寒意,是风?还是……杀意?
他当然知道周瑾不会真对自己做什么,这里虽然是无人区,可是他们却是从帝都来的,拍完戏还要回去呢。
黄博想了一阵,搓搓面庞,把杂念祛除出去。
然后从包里掏出剧本来,开始看剧本。
他在这电影里,演的是一个悍匪,一个拿着枪,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
可是在最后,被一个傻逼哑巴,拎着锤子给干掉了。
而那个傻逼哑巴的扮演者,现在就跟自己住一个帐篷里。
他摸摸自己的大光头,看着周瑾发出平缓的呼吸声,忍不住握紧了旁边的柴刀。
这小子,刚刚不会是想,试试最后那场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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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昨天有个书友在本章说里,认为把演员扔到废矿里扎帐篷,这种事太不真实了。
然而这并不是我瞎编的,宁皓拍无人区的时候,真的就是这么干的。
他真的让徐争减掉了三十斤,让黄博和杨兴铭去屠宰场杀猪,让巴多和王双宝兄弟在无人区开了一个月大货车,让于男去发廊当洗头小妹,让郭红和哑巴儿子去废矿里住了一个月,每天就吃清水煮面。
宁皓这不是疯狂,是对电影的虔诚。演员做这些,同样是对表演的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