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来了一队兵马,卫府的官兵护送着一个穿着古怪的人。
他戴着圆形高顶的吐蕃帽,身上穿着的是吐蕃人特有的小绣花锦袍。
松赞干布翻身下马,我应该给张尚书赞礼。
不对。他又改口道:你现在是中书侍郎,我应该称你为张侍郎,许久不见了张侍郎,吐蕃雪山上翱翔的雄鹰与狼神会给予你最崇敬的祝福。
张阳行礼道:赞普客气了。
松赞干布一手放在胸前,躬身弯腰神情肃穆,您是一位智者,当该有这样的赞礼,那生门死门之题,吐蕃的智者至今未解开。
他豁然一笑,不过中原也没有解开。
张阳惆怅道:夸人就夸人,你怎么还要打一棒。
迎着他进入村前的一个可以避雨的大棚中,张阳给他倒上一碗酒水。
松赞干布看着黄色的酒水有些讶异。
也给自己倒上一碗,笑道:我戒酒多年了,朋友远道而来,我该敬你。
说完话,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松赞干布也拿起酒碗一口气喝下,嗯,好清爽的酒水。
张阳再次给他倒满,再饮。
一坛子麦酒,两人喝了各喝了十碗,这种酒水喝多了涨肚。
麦酒喝完了,俩人一起来到棚后解手,一起看着眼前的雨景,松赞干布打了一个哆嗦重新收好裤带,这景色真好,你的封地更漂亮了。
张阳也收起腰带,嗯,这两年的变化挺大的,工厂已经搬迁到后方,这里看不到了。
两人重新坐入盆中,华西的秋雨带来了冷意,张阳点燃一个火盆,让淋了一天的雨松赞干布,可以烘干衣服,也能驱寒。
今年的麦酒我特意留了一坛,这是最后一坛,不是我小气,陛下在骊山避暑三个月,喝光我全部的麦酒储备,我只能留下这么一坛,过了时季便喝不到了。
松赞干布将自己的外衣挂起来,在火盆边烘着,再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擦干,多谢张侍郎这般款待。
张阳颔首道:你很聪明,你孤身一人来长安,让我们的人在吐蕃经营多年的盘算,几乎功亏一篑。
张侍郎是个很好的对手,吐蕃也几乎在外交院的安排下几近分崩离析。
你的关中话越来越好了,我几乎听不出口音。
嗯,外交院派了这么多人来吐蕃,时常与他们交谈,了解关中发生的事情,知晓张侍郎的处境。
张阳侧目笑看着他,反倒是我的人成了你的消息来源。
嗯,消息很重要,对我来说一直都是。
松赞干布毫不避讳地说着。
张阳站起身看着外面的雨景,护送的兵马就站在大棚一旁,他们淋着雨一动不动。
雨水很大,风吹个不停。
张阳伸手接住了一些雨水,这一次来长安,你有什么打算。
松赞干布颔首道:吐蕃发生内乱,我会如实相告,并不是我的问题,而是外交院长久收拢人心,人心离散之下才会如此,这一切都是张侍郎的罪责,而且你还在继续这样做。
我真想现在就杀人灭口。
既然我已经来了长安,即便是此刻孤身一人,张侍郎也杀不了我。
对,我杀不了你,也没人敢杀你,会有人钦佩你的勇气,甚至会恭恭敬敬地对待你。
正是如此。
松赞干布很自信,这种自信让张阳浑身不舒服,吐蕃内乱乃是赞普自己发动部族内迁所致,与外交院有何关系,与我何干,不过是希望吐蕃民心归附。
你看,这就是你与我的区别,赞普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干净,但我的话更符合天可汗的立场,更符合天可汗所要的利益,你尽管去试试,天可汗不仅不会处置我,更会支持外交院继续这么做。
面对朝臣的弹劾,张侍郎不是已经被罚去了五年俸禄。松赞干布朗声笑道:我略胜一筹。
我不喜欢你一个吐蕃人用关中人的口吻与我讲话。
在吐蕃人心中,雪山与湖泊便是信仰,是不能冒犯的。
你是怪我拿走了吐蕃的雪山与湖泊吗?
不,并不是。松赞干布又恢复了他吐蕃人的口吻,雪山与湖泊还在吐蕃,它们不会离开的,雪山万年不化,湖泊万年不移不干涸,吐蕃也会一直存在,不会灭亡。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你就保持这样,不要变,你一变口吻我就浑身不舒服,我被罚了五年俸禄是你赢了,但你赢得不多,根本无法改变大局。
我走了,去见天可汗。松赞干布重新穿上了自己的外衣,若我真的不能再回吐蕃了,希望可以与张侍郎做个朋友,以后一起喝酒,一起吃肉。
张阳啧舌道:我这人不喜酒水,喜欢喝茶。
也好,我也喜关中的茶叶,上一次带去的茶叶早就喝完。
〶张阳从怀中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布袋子,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接过一袋子茶叶,松赞干布深深一闻,缓缓出气,嗯,很香的茶叶子,若与张侍郎成为朋友,这辈子就有喝不完的茶叶了。
赞普呀,这一进长安城,数年内出不来了。
我要看长安风光,我要领略长安文人武将的风采,告辞。
他走入雨中,翻身上马离开了这里。
张阳站在雨中送别,不多时李泰便从一旁走了出来,姐夫吃茶叶蛋吗?
嗯。
拿过他的蛋,在草棚旁柱子敲开蛋壳,剥开了一半便咬下一口。
这个松赞干布这就走了?
不然呢?我还要留他用饭吗?
本王以为,他会向姐夫磕头认错,并且乞求姐夫放过吐蕃,这等光景才配得上这些年,姐夫的苦心孤诣。
压力锅的事情怎么样?
这胖子平时都住在铁匠坊,现在能找来说明真的遇到了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他拿出一张图纸,我们试过诸多铁料,做出来的管子都不足以支撑蒸汽的压力,要不就是漏气,或者是出来的气流太小。
张阳看图纸斟酌了一番,有没有想过铸铜做气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