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傅忽然挣开萧沉韫的手,跪地磕头:“老臣……自知时日无多……”
“老师这是做什么?”萧沉韫蹙眉,要去扶他。
孙太傅推开他的手,兀自又磕了一个头:“老臣垂死之际,只有一个事情,想求王爷。”
“老师请讲。”
孙太傅叹了一声,提及此事有些心痛:“王爷知道,老臣此生只有一个儿子,但在三个月前,跟随王爷征战沙场,杀西戎,洒热血,壮烈牺牲。”
萧沉韫知道此事。
孙太傅的独子,不爱从文爱从武,半年前主动请缨征战沙场报销家国。
但可惜……
与西戎的那场大战中,死的人太多了。
很遗憾,孙太傅的独子,便是其中一人。
孙太傅又道:“当时王爷问老臣要不要把他尸体运回京城,老臣说不用。因为大庆男儿参军杀敌的太多太多,并不是每一个战死他乡的人都能马革裹尸、魂归故里,所以老臣说渊城处处可埋忠骨,将他尸体随着其他牺牲的战士一起,埋在了边疆。”
萧沉韫动容。
提及此事,九十岁高龄的孙太傅脸颊颤抖,又磕一头:“老臣及犬子一生都在报效家国,如今老臣将死,只剩下儿媳与孙女孤儿寡母。老臣斗胆!”
孙太傅声音悲戚激动,颤巍巍道:“老臣斗胆,想为膝下孙女谋一份前程。”
为孙女谋一份前程……
隐晦之意,太好猜了。
孙太傅道:“在这世上,老臣唯一信得过的人只有王爷。老臣想将孙女托付给王爷。”
沉默了许久,萧沉韫道:“本王并无打算娶侧妃,就算日后登基,也不会扩充后宫。”
“可是自古以来,哪有帝王不扩充后宫?自古以来,帝王惯用后宫平衡前朝。您就算不娶,那些世家大族、朝堂大臣,也不会同意的。”
“他们是他们,本王是本王。”这一点上,萧沉韫很坚定。
他不会用后宫平衡前朝,帝王治国,靠的是个人能力,而不是娶大臣女儿。
孙太傅狠狠磕了一头,额前血流不止,隐约可见骨头,他奄奄一息道:“求王爷……庇佑孙女。老臣膝下,只有这一个孙女……”
“老师……”萧沉韫面色凝重,俊眉深深皱成川字。
就在孙太傅还要再狠狠磕上一个头时,萧沉韫急忙弯腰扶起他:“老师……你何苦逼本王……”
孙太傅又要再磕一头!
萧沉韫看着他血流不止的苍老面颊,脑海里浮现出从前他无微不至教导他读书的那些年,恩重如山、待他如父、为他筹谋、为他奔波……
萧沉韫沉默着,勉强点了个头。
孙太傅泪流满面,鲜血顺着他额头落下,混淆着老泪,他颤巍巍摇头:“若非犬子战死,家中无人可依,老臣不会如此……”
孙太傅颤抖着苍老声音:“老臣不会如此……不该如此让王爷为难……”
“夜深了。”萧沉韫什么也没说,转移话题,将他扶上马车,“本王送老师回太傅府。”